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自創有

章一

寂寥如無星海陪伴的夜，風之精靈不再騷動，萬物皆睡，卻仍有少數人清醒著，驚擾了附近的風之精靈，搖藍般的輕聲細語傳遞在風中，每個風之精靈聞聲再度啟口和唱著，夜不再冷清寥落。

坐在書桌前的褐髮少女翻閱手邊的書籍，耳畔傳來了縹緲清唱聲，片刻，被她放置桌面角落的淡藍色幻武大豆開始發出淡淡的光芒，一陣強烈的光芒從幻武大豆迸射而出，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光芒漸漸消失，出現在茶髮少女右畔的嬌小身影是外表年僅十二歲的清秀少年。他身上穿了一襲水藍色的輕便唐裝，全身上下散發著微亮的淡藍色光芒飄盪在半空中，手插腰，一臉微慍地瞪視茶髮少女。

「……」余樂感受到一旁寒冷與怒火交織而成的一道視線，撐不過十來秒便投降似的幽幽嘆息了聲，在書頁中間放了張楓葉書籤才闔上書籍，伸手將左上側的檯燈關掉，偏頭無奈地凝望仍舊冷瞪著她的少年。

「好、好，我不看了，我睡覺，別在那樣瞪著我，風漣。」

風漣撇撇嘴，嘖了聲，咕噥道：「是誰說都說不聽？非得逼得我主動現身趕人去睡不可！」

一邊碎碎念，藍紫色雙瞳不忘盯著纖弱嬌軀起身走向床畔，翻身躺入內闔眼，見此才安心閉目，身形消散在空氣中，隨著光芒的散去，靈體恢復成幻武大豆的樣子平放在書桌上。

半坐在窗邊的風之精靈露出淺淺的笑容，歌聲漸緩，慢慢隱沒在空氣裡。

在空曠的大地上，一陣刺眼的圓形陣突然亮起，隨著光芒消逝現身其中的身影是兩名紫袍，同樣擁有褐色頭髮，一個卻是髮長及肩、目光炯炯且氣勢凌人，另一個則是髮長過腰、明亮有神能照亮氛圍。

兩人抬首望著白蔓館的某一間房間，感覺沒有任何波動發出，對看一眼，腳下的圓形陣光芒再度亮起，一陣瞬光，裡面的兩個人便隨光芒而消逝在原地了。

夜再度回歸平靜，只剩飄忽聽不清晰的歌聲綿延不絕。

×

晨曦自半掩的窗簾悄悄映照在熟睡中的少女的房裡，細碎的嬉鬧聲若有似無地迴盪在四周，有意無意地傳遞到少女的耳畔，借此吵醒少女該醒來準備上課的動作。

「……唔……？」

緊閉眼皮的褐髮少女感覺有人刻意撩起她額前的髮梢，蹙眉嚶嚀了聲，顫了顫眼睫毛，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皮，想看清是誰在擾人清夢。視野一片模糊，眨了眨幾下，朦朧的視線隱約有透明的影子在飄動著，正覺奇怪，突然聽見房外有人敲了幾下，透明的影子消失了她這才意識到是風之精靈，連忙晃了晃頭欲擺脫瞌睡蟲清醒過來。

腦袋漸漸清晰，她才記起要上課的事情，坐起身直接下了床，卻因為自身的貧血症關係而暈眩了下，若非風之精靈和又自行現身的風漣的幫忙，她恐怕要跪倒在地。

「唔、謝謝…」低聲道了謝，閉著眼睛適應著暈眩感消失，毫無意外又聽到想罵又無奈悶在心裡的風漣改口催促喊道：「笨……嘖、趕快去換衣服吧！那個叫萊恩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說完，感覺兩股氣息飛離她身邊，一個飛回到桌上變回幻武大豆。她睜開褐眸，外面的敲門聲似乎更急促了，好像她再不開就要直接硬闖進來似的。

她忙不迭地朝房門輕喊：「我沒事，馬上好。」敲門聲頓時平息。

她走向衣櫃拿出制服和白袍，走進廁所梳洗換下。

過沒幾分鐘等她梳洗準備完畢走出房門時，門外不只一人，還多了兩人，其中一人快融合在空氣之中消失不見，隱約還能看的出有白袍和些微的灰藍髮絲在飄動。

微微瞠大褐眸，思緒千迴百轉了幾秒才了然地微笑點頭。

「讓你們久等了，我們走吧。」

金髮綁成兩隻馬尾的可愛少女一蹦一跳地撲上褐髮少女，抱住她的右手臂，對她甜笑道：「走吧！樂樂。」

黑髮黑眼戴了副厚眼鏡框的少年站在左側點了點頭，推了下滑落的眼鏡，閃了一抹刺眼的反光，突然說：「等等。樂樂妳拖到剛才該不會……」

另外三人一愣，被點到名的褐髮少女面不改色卻暗中冒著冷汗，另外兩人馬上從黑髮少年未盡的話語猜測到，彼此想法心照不宣、異口同聲地開口：「昨天晚上又熬夜看書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金髮少女不滿地嘟起嘴碎念著『真是的、都說了別太晚睡了！』，踮起腳尖仔細瞧著余樂的眼睛，隨後一手拐緊余樂的手臂，一手很自然地伸向余樂的臉，一股柔和的光芒自掌心發出，余樂忙不迭地閉上眼睛接受金髮少女的治療，感覺部分不適的後遺症因此而消去了。

光芒退去，金髮少女放下手，不忘念道：「樂樂妳啊，看書是好事，可是別總是熬夜，明知道身體已經……」

聽著耳邊金髮少女的叮嚀，余樂只是苦笑不語。

她也知道吶！只是、克制不了啊。

四人就這樣一邊談天一邊往上課地點走去。

×

一開始的第一堂課平安度過，接下來的墓陵課卻沒那麼好運，是現場實習課。

然而現在不知為何，余樂醒來時卻身在醫療班，朦朧的一雙杏眸眨了眨幾下，一時之間有點無法釐清此時此刻此地，腦海一片空白，茫茫然的感覺。

這裡是……？

「醒了嗎？樂學妹。」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進耳裡，余樂動了動手指和身子，感覺有點僵硬，只好將求助的眼神轉向走到床沿右側的褐色長髮、在頸後束起馬尾的紫袍青年。

紫袍青年看出余樂想坐起身，考慮到余樂身子的問題，偏頭想了想，露出燦爛笑容說：「不行哦！妳還不能起來。」

主動坐到對方身畔的床邊，伸手摸了摸略微蒼白的臉蛋，眼底藏著心疼，細細看著眼皮下不太明顯的黑眼圈，青年皺起了眉，質問：「又熬夜看書了嗎？」

余樂心下一驚，瞳仁心虛地胡亂飄動，就是不敢直視紫袍青年的眼睛。

糟、阿利學長太敏銳了……她在心底苦笑道。

不敢面對對方的當下，腦袋轉了轉努力思考其他話題，卻殊不知對方早已看出她的想法，拿她沒轍地無聲嘆息了。

對、對了，記得剛剛上的課應該是墓陵課？

腦海浮現出教授說的『鬼王塚』，與那名銀色長髮、前額有一小撮紅髮的冰炎學長，黑髮眼鏡少年千冬歲、金髮少女喵喵及黑髮少年褚冥漾上同樣的課程，並一路同行，教授還有說到機關……然後主要拿回學校徽章才算過關。

那麼、她是從哪邊開始就暈倒的？

一開始進入通道之後的第三大廳？不，那時候只使用風符……

用餐完、拿了校徽……

「學弟他們都沒事，不用擔心。」阿斯利安的話中斷了余樂的回憶，余樂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隨即想起當時米可蕥說想去看鬼王屍體，千冬歲說可以當作一種經驗，冥漾同學一臉想回去的樣子，最後冰炎學長無可奈何帶著他們一群人去看。

之後跟A班發生了一些爭執，不知怎地，耶呂鬼王甦醒了。

……啊啊、她是被當時鬼王的力量給震暈了吧。

余樂偷覷了阿斯利安一眼，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般垂眼不敢直視對方眼睛：「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阿斯利安無奈地苦笑，摸透了自家學妹的性子，知道說再多也沒用，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安撫道：「沒這回事，妳沒給我們添任何麻煩啊，保護學弟妹是身為學長的責任。」話中暗示余樂別一股腦兒把所有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並非所有過錯都是因她而起。

輕輕的溫柔話語像是暖風般流過心胸、穿越了心湖起了些微的漣漪，又或許是因為阿斯利安為狩人一族的關係，余樂感覺自己倉皇混亂的心慢慢平定下來。

而且……端詳著身前彷彿風一吹就倒的孱弱嬌軀，眉心擰得更深。「樂在努力了，為了不讓自己的病症成為敵人下手的目標，一直以為都非常努力加油的，臨、我還有大家都親眼見證了。」語重心長地說道，希望藉此減輕余樂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與重擔。

「阿利學長……」余樂望著眼前佈滿擔憂、堅定的代導學長，相信了對方的話。

「現在，好好睡吧。」阿斯利安輕說道。

接著余樂聽見耳畔邊很熟悉的清脆如鈴鐺的聲響迴蕩著，又夾雜了些許柔和似歌謠的音樂裊繞在散播著藥香的幽靜病房，直到細微的平穩呼吸聲輕輕響起才停止。

當余樂再度沉沉入睡後，另一名褐髮紫袍從門口悄聲無息地走了進來。那是她非常熟悉的親人－余臨。

「阿利，已經睡了？」壓低聲音問著，人卻已經緩緩走到床沿的另一側。

阿斯利安點了點頭，動作輕柔地幫床上人兒蓋好被子，以不會驚擾到睡下人兒的舉動起身，跟余臨交換了一個眼神，余臨用下巴指了指門外，示意他們到外面談，阿斯利安了解地頷首，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病房，阿斯利安殿後將病房房門輕輕關上，一道急促的腳步聲伴隨一名略為熟悉的金髮藍袍，一個沒注意，金髮藍袍直接撞上余臨，余臨眼明手快地扶了對方一把，對方才免於跌坐在地。

「小心。」余臨低聲說道。

「呃、不好意思！謝謝你。」金髮藍袍匆匆點頭道謝，轉頭就要伸手摸向阿斯利安背後的門把，阿斯利安注意到金髮藍袍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熟稔，不偏不倚地按住金髮藍袍的動作，在金髮藍袍抬頭要請阿斯利安挪開手，兩雙眼睛正好對上，異口齊聲地道出對方的名字：「米可蕥／阿利？！」

余臨向前走了一步，瞥了他們一眼。「如果是要看小樂的話，她現在已經睡下了。」

「啊、這樣啊……」米可蕥露出失望的表情，難怪阿利會阻止自己開門……

「千冬歲還好吧？」阿斯利安開口問道。

「千冬歲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只是必須休養一陣子。」想起友人，米可蕥忍不住蹙眉。

阿斯利安點頭表示了解。

「阿利。」余臨突然開口，聽到余臨的叫喚，阿斯利安知道余臨的暗示，點了頭，余臨轉頭看向米可蕥，表情是異常的嚴肅：「米可蕥、那個小傻瓜就麻煩注意一下了，有什麼狀況再打電話給我，我馬上趕過來。」

見狀，米可蕥跟著屏息頷首，道：「好，喵喵知道了。」

「這次的事件不用放在心上，沒有人怪你們。」余臨深深望了米可蕥一眼，米可蕥被這一眼看的心為之揪緊，卻抿唇什麼也沒說。

阿斯利安更是拍了拍米可蕥的頭，安慰到：「這不是誰的錯。」

米可蕥張口欲言卻又什麼也不說地閉上嘴，目送兩位學長相偕離去。

余臨在遠去前，丟下了一句淡漠平常卻威嚇力十足的話語：「看到提爾和九瀾替我說──『要是看到小樂身上多一塊或少一塊任何東西，就給我走著瞧！』」語畢，兩抹紫影迅速隱沒在走道的盡頭，消失在空氣中。

×

『孩子啊……可憐的吾兒……我、連累妳了……』

莫名懷念的溫柔卻帶著濃濃愧疚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的夢中，不斷地反覆訴說、迴盪。

不……別道歉……

對於她這副虛弱的身體……她致始致終沒有怨過任何人……

然而，她想說出心裡話，卻始終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