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自創有

月色飄渺，夜幕低垂。

偌大的大宅院一如往昔般熱鬧非凡，大部分的妖怪群聚在庭院及大廳，歡笑聲無法平息。

「嗝！千葉姬殿、嗝！下～妳要不、嗝！要也來一、杯啊？」

大廳內妖怪們喝得醉醺醺的，其中一名小妖怪端著酒杯，不同常人的膚色有著異樣潮紅，走路搖搖晃晃、顛顛歪歪，滿身酒氣來到廳外迴廊，坐在走廊道上身著古式和服的黑髮少女身邊，對著黑髮少女抬高端酒的手，手臂還微微發顫。

黑髮少女聞到從小妖怪身上傳來濃重的酒臭味僅是輕蹙著眉，搖搖螓首表示拒絕。

「你們喝就好。」

千葉未對小妖怪的稱呼做更改，執起被放置身邊黝黑端盤上、內盛裝橘色果汁的玻璃杯，像是要證明般品嘗了一口，小妖怪踉蹌了下，搖搖晃晃地跟著啜飲手中酒杯的酒，豪爽地「哈」了一聲，臉上盡是滿足的表情。

千葉放下玻璃杯，輕手撫摸窩在大腿上的溫馴白狐。

「黑、青，你們在做什麼？」微微偏首，便見黑田坊與青田坊迎面走來，身上還有她沒看到的東西掛著。

「咦？千葉…呃！」瞧到千葉如同往昔坐在廊道旁，黑田坊習慣性要道出『姬』的稱呼，卻在瞥見那人漆黑如夜的眸子閃過一絲銳利寒光就直接消音，背脊下意識涼了一下。

明、明明剛剛沒看她對一樣叫她『姬殿下』的傢伙……黑田坊納悶又鬱卒地想著。

「喂喂、在看你呢！」青田坊竊笑著以臂關節拐了拐身旁一臉困窘的黑田坊，十足的調侃口吻。

黑田坊臉頰泛著紅暈，惱羞成怒地低吼：「吵死了！」

見兩人都沒回應，千葉皺著眉，「黑、青？」

「快去吧！哈哈哈！」青田坊推了黑田坊一把，促使黑田坊腳下一個踉蹌，黑田坊還來不及反應，青田坊擅自奪走黑田坊身上的東西，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轉身往回走去。

「剩下的交給我本大爺吧！」

「喂！阿青你這傢伙！」

黑田坊一邊站穩步伐，一邊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某人。

「就別被小僧逮到機會……」

突然靜謐的氛圍彷彿與內廳的歡聲雷動阻隔開來，意識到這種情況的黑田坊莫名感到尷尬不自在起來，壓了壓頭上的斗笠帽沿，欲掩飾面龐透露的神情，眼角瞟見維持優雅坐姿的黑髮少女，內心只覺無奈地嘆口氣。

算了，誰讓她是千葉姬呢？

邁開腳步準備朝對方踱去，突然冒出的聲音讓黑田坊的步伐顛了一下。

「喲！找到了、小千葉果然在這裡吶！」

帶著輕挑歡愉口吻，臉上盡是謎樣笑意的滑瓢吸了口菸斗，吐出了裊裊煙霧，佇立在黑田坊背後約一步遠的轉角處，腳步沒發出一點聲響，出沒方式仍如本身之滑頭鬼能力般神不知鬼不覺。

「總、總大帥……」黑田坊嘴角抽搐地叫喚來者身分。

「哦喲、黑田坊你在這裡啊。」滑瓢狀似驚詫地瞅了黑田坊一眼，拿著菸斗漫步踱向聞聲望來的黑髮少女千葉的位置，經過黑田坊時，以千葉瞧不見的角度低聲說了幾句，若無其事地擺擺手示意黑田坊快走。

「陸生在找你呢！還不快去？」

「呃、是。」黑田坊不自在的朝滑瓢福禮，匆匆地轉身疾步離去。

「滑瓢大人？」千葉不解地喚道。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連陸生和其他平時跟在陸生身邊的妖怪都沒看見……？

滑瓢悠悠坐到千葉身邊的空位，一副要與她閒聊的模樣。

「我說、千葉啊！」滑瓢接過小妖怪端來的酒，雲淡風輕地說：「妳沒去找妳母親和父親聚聚嗎？」

千葉撫摸白狐滑順白毛的柔荑頓了下，斂著瞬間深邃幽遠的黑眸，心臟微微一陣揪疼，下意識地將唇抿成一條線，倔強地別過臉：「不，前些日子有去見過了。」

滑瓢搖搖頭，啜了口醇香美味的酒，真是拗性子啊這丫頭。

「喂！爺爺──吊飾少了一個！是不是你拿走……咦！！」

在同一個轉角處，走出千葉一日未見的陸生，聽見聲響千葉反射性地回頭，只見陸生懷中抱著一個小箱子，臉色佈滿慌忙失措，而在撞進千葉如深淵無底的黑眸明顯掠過一抹驚愕光芒，似乎沒料到千葉會在這跟滑瓢一塊般。

「千、千葉！」

「陸生啊，這麼慌慌張張的怎麼成大器呢？虧你還是第三代當家呢。」滑瓢嘴上斥念著，陸生卻只在滑瓢面龐看見看戲的表情，差點被激得怒火沖天，該講的不該講的一併脫口而出，好險在當下緊急煞車，苦哈哈地改口：「爺爺、你有沒有看到我掉的一樣東西？我到處都找不到…」

「真是沒用的孫子，找東西還要爺爺幫忙？」滑瓢無聲無息地起身往陸生走去，手上拿著的正是陸生在尋找的『吊飾』──給聖誕樹裝飾的樣品。

「啊！！果然被爺爺你拿走了！！」陸生氣得差點跳腳，滑瓢隨手丟進陸生懷裡的箱子，「真是的！爺爺你啊…」

陸生發覺到千葉的視線，臉色不自然地轉開，「爺爺你繼續陪著千葉好了，我先去忙了！」

另一邊，一群妖怪正忙手忙腳的給一棵聖誕樹做裝飾，一旁坐姿端莊優雅的女人神韻與千葉相似，微笑著看著忙碌中的妖怪們，霎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緊接著廳內的拉門被人一把拉開，出現的人是剛剛消失的陸生。

「呼、差點被千葉發現！」陸生一臉受不了得把箱子放在聖誕樹附近，朝女人福了一禮，「抱歉，風荷夫人，您得再暫時委屈一下了。」

女人正是千葉的母親風荷，她露出溫柔笑容搖搖頭。「不會的，倒是我讓你們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說道，風荷歉疚地鞠躬。

「沒、沒有的事！」陸生慌張地擺擺手搖搖頭，拿出剩下的幾樣吊飾跟著擠進去忙碌。「總、總之，等這邊弄好就可以叫人來了。」

「說起來，那邊那位…」風荷看向戴著斗笠拿著杖的黑田坊，輕輕道出對方身分：「你是…黑田坊吧。」

黑田坊心驚，趕忙把手上的飾品掛上去，走過去跪坐在對方面前，一臉正經八百。

「小僧就是，您…」

「不用這麼緊張，先前聽那孩子和奴良二代當家說過你的事，一直很想好好看看你呢。」風荷微微一笑。

「咦？」黑田坊驚訝地瞪大眼睛。

「我家的千葉就麻煩你多關照了，陪那孩子出去走會吧。」風荷笑意加深，暗示意味濃厚。

正在幫忙裝飾聖誕樹的妖怪們紛紛拉長耳朵偷聽風荷和黑田坊的交談，青田坊更不客氣地竊笑，揮手要黑田坊快出去找千葉出門，冰麗接著說：「就是說啊！為什麼你剛剛又跑回來呢？」

黑田坊一臉尷尬，絲毫不敢多言。

「哈哈哈、既然風荷都這麼說了，你就快去吧。」出聲的是不知何時拉開拉門現身於門檻前的滑瓢。

「爺、爺爺你怎麼在這？！」陸生低聲呼喊。

「黑，快去吧，讓女孩子久等可不好哦。」無頭鬼一邊掛上吊飾一邊笑著說。

「那麼小僧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恕小僧先行離開。」黑田坊只好彆扭地起身，福了福身，一邊以調整帽子掩飾害羞一邊離開廳內。

「真是的，當真有這麼明顯嗎？」黑田坊嘴裡碎念著，左右張望尋找那抹倩影，以為會在同樣的那個大廳外廊坐等的人兒，此時卻慢悠悠、懷裡抱著化小的白狐的千葉迎面走向黑田坊。

「黑？」

依循滑瓢後一步尾隨走來左顧右盼尋覓著，周圍一片寧靜，千葉卻覺得今天十分古怪，還沒找到其他人，便見黑田坊從某間房間踏了出來，嘴裡不知說了什麼。

「呃、千葉…」黑田坊汗顏地牽出平時笑容喚著。

在廳內仍在忙碌的人們不禁身子僵硬，什麼動作都不敢動或發出任何聲響，就怕被千葉發覺；滑瓢卻大咧咧地踱步朝風荷走去，坐在風荷旁邊的空位，談笑風生起來。

接著，黑田坊負起重責大任－看是要帶著千葉去哪裡逛都好，就是別讓千葉靠近那間大廳。

黑田坊彷彿可以感受到眾人視線集中在背後盯著自己，抓了抓臉頰，有史以來第一次為這種事煩憂，算了、順其自然吧！暗嘆口氣，朝千葉走進一步，露出自然的溫和笑容。

「千葉，我陪妳出去走走吧？」

千葉驚訝地睜大眼睛，似乎意外著黑田坊竟然會主動邀她出門，但仍揚起唇角頷首。

等千葉和黑田坊走遠，其他人才紛紛捏了一把冷汗，鬆了口氣。

「終於走了……」

走在街道上，黑田坊和千葉走在一起有種微妙的違和感，走出大街大概會備受矚目，所幸現在沒什麼人經過。

「千葉…妳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才剛道出口，黑田坊立刻後悔了。

「想去的地方嗎？不知道呢。」千葉喃喃說著，垂下螓首若有所思地撫摸白狐，陷入回憶之中。「從幾百年走出四國境外來到浮世繪町後，除了這裡，我從未去過任何地方……」

黑田坊僵硬了下，空出的手下意識地將人拉入懷擁著，不僅他自己一怔，被抱著的人兒也隨之呆滯，不到幾秒在感受到黑田坊真實的體溫和屬於黑田坊的獨特氣息繚繞於周身便安心地倚靠在黑田坊的胸膛，慢慢闔上了眼睛。

黑田坊感覺到人兒的反應，臉上浮現出羞赧的紅色雲彩，卻沒放開，力道放輕柔了些許，想也沒想地開口道出對千葉的承諾：「千葉願意的話，小僧可以陪妳去任何地方。」

「嗯，謝謝你。」千葉第一次綻開如花般的美麗笑靨，可惜使千葉這麼笑的人沒看見。

「呃！抱歉！」擁著懷中的軟玉溫香的黑田坊連忙緊張地放開手臂，千葉在那一秒扯住了黑田坊的手，此刻，不只黑田坊臉紅成一棵熟透的蘋果，連千葉也同樣滿臉通紅，卻刻意低垂著螓首不讓黑田坊瞧見。

「……沒關係，這樣、好嗎？」柔荑緊張地握住對方的大掌，彼此的體溫互相傳遞給對方，臉上的溫度彷彿也隨之往上飆升，熱潮一時退不下來。

黑田坊沒有回答，只是溫柔地包裹住，輕應了聲。

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逐漸發酵，也許這是眾人樂見其成的美事。

「吶、黑，你有談過戀愛嗎？」

「噗！什、什麼？」

不知不覺走到了大街上，人群熙來攘往，絡繹不絕，然而，走在黑田坊身邊的千葉不斷以好奇目光張望街道店面的門庭若市，嘴邊噙著一抹喜悅笑意，突然天外飛來一筆道出驚人的問句。以輕鬆的心情與千葉雙雙漫步於石磚走道上的黑田坊毫無預警受了這一擊，當場炸紅臉狂咳不停。

「千、千葉妳是從哪裡得知的？」

「唔？」千葉偏了偏頭，當真認真思索起來。「好像之前跟著母親大人、滑瓢大人和瓔姬大人的那時候……這疑問存在我心底很久很久了。」

「……」黑田坊沉默了，那究竟是多久了啊？

「不談這個，黑，『提拉米蘇』又是什麼呢？」千葉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提拉米蘇的話……」

黑田坊一秒恢復正常臉色，興致盎然地主動拉起千葉的柔荑，熟門熟路的往某家店步去。

兩人的單獨約會依然在持續中。

至於大宅院仍熱鬧哄哄，負責裝飾聖誕樹的陸生及無頭鬼等人已經弄得差不多了。

「終於搞定了！」

「哦、不錯嘛！」滑瓢和風荷站在一邊欣賞著完成的聖誕樹，滑瓢滿意地頻頻點頭，風荷維持著淡而溫的淺笑觀看。

「不知道他們進展得如何了呢？」

不知是誰道出了這句話，在場的人心底浮出了千葉和黑田坊的身形。

「嘛、應該很順利吧。」冰麗和毛娼妓對視而笑。

「說的也是。」

「說起來，千葉大人對黑很不客氣呢。」無頭鬼狀似思考說道。

「是啊！」同樣憶起的青田坊朗笑著，「不准黑那傢伙稱呼千葉大人為『姬』呢！」說罷，青田坊不斷地發出唧唧的偷笑聲。

「可是對其他人卻……呵呵。」毛娼妓接著笑道。

直至黑田坊與千葉回來後依舊如此，也許更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