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Dye the gloomy sky

把灰暗的天空染色

章三、生存的規則

又過了一個禮拜，頹喪的女孩早已恢復往昔活蹦亂跳、精神奕奕的狀態了。

由於白河月影出差多日，加上希絲蒂亞那天傍晚拎著蛋糕盒回到希爾弗本部，讓一心繫著銀髮少年的諾蒂緹直接將煩惱和決心拋諸腦後，開心歡愉地蹦到自家母親面前張開雪白軟嫩的雙臂撒嬌討抱抱，希絲蒂亞見狀，把左手裡拎著的蛋糕盒遞給米娜西暫時保管，半彎腰把寶貝女兒抱在懷裡直起脊髓迎向幾乎擁擠在她首領室前的部下們，笑意盈盈燦爛如花。

「好了，該工作的快回去工作崗位，不然就不用吃晚膳囉。」

如果說諾蒂緹是天使的話，希絲蒂亞表面形象就是女神，可惜此刻的她卻像是墮落的黑暗女神似的既邪惡又足以使人恐懼的存在。

沒幾秒，本來亂哄哄想上前討好的諸位人士作鳥獸散飛速消失在那條走廊上，從車水馬龍擁擠不堪如拍賣會的人潮，在女神般的希爾弗首領的一句話下一哄而散，不得不說，果然是做為家族首領的好本事。

希絲蒂亞滿意地點點頭，抱著茫然無知的諾蒂緹和身邊的兩名部下一前一後魚貫走進首領室內，準備要跟自家的寶貝孩子來一場親子密切互動，以諾蒂緹最愛的蛋糕為誘惑，引導諾蒂緹把鎮日發生的狀況告訴她。

於是乎，除了固定班底的晴守薩克佐．肯特，不少說錯話做錯反應的諸多部下被母女倆整了一輪又一輪，嚴重點的還被首領分派長達一個月的任務，輕則只被諾蒂緹小小整了一下，或被迫玩遊戲幾輪拿無法輕易洗滌乾淨的黑色簽字筆在臉蛋塗鴉畫圈，或是被當成諾蒂緹的馬車騎著走。

諸多惡整遊戲都讓上上下下的希爾弗成員吃不消，他們已經心生後悔不該隨意開首領女兒諾蒂緹小姐的不當玩笑，因為惹來的後果非常之悽慘。

除了被惡整外，基本上諾蒂緹的禮儀姿態已經改善了許多，一個禮拜內，已經根據希絲蒂亞請來的家庭教師或自家部下把不良習性和行為舉止修正過來，雖然離真正的淑女還有一段距離，但相信在多加修練一定可以成為讓人刮目相看的小淑女。

雖然年僅四歲，卻比一般小孩還來的聰穎，這是白河月影和希絲蒂亞非常引以為傲的。

──但是，在黑手黨家族僅僅如此還是無法生存。

他們不想破壞此刻還能綻開笑靨的諾蒂緹，身為父母，一直都希望能讓子女健康平安長大，不會像現在時時擔憂是否有敵人在躲在暗處準備暗殺自己，片刻都無法安然度過。

可是諾蒂緹是他們的女兒，是黑手黨家族希爾弗的下一任繼承者，這是無法逃避的責任。

他們必須教會諾蒂緹如何自保，在適當時機反擊，或是不能讓敵人有一絲掙扎反抗、槍殺自己的任何伺機可趁。

即便殘酷，萬不得已又出於無奈，卻是必經的成長過程。

他們唯一害怕的一點，諾蒂緹可能會就此失去她天使般的笑容……

「媽咪、爸比！」

甜蜜如焦糖般的嬌嫩嗓音由遠而近傳來，輕快奔騰的跑步聲，伴隨被女侍換下的那身乾淨的淺綠色碎花洋裝和白色娃娃鞋，清新亮麗的銀髮小女孩自走廊彼端噠噠噠到達首領室的高出她身高三四倍有的一扇大門前，不顧追逐於她身後的兩名護衛和幾名客人，逕自地推開門板走進去，滴溜溜的紅紫大眼一下子就瞧見了一對身影一站一坐背對著窗外打進來的陽光似乎在討論著什麼，但銀髮小女孩絲毫不管自己是否打擾到他們的對談，興奮歡悅地跑過去撲向聽到聲響暫停談話分了些注意力給她的其中一人。

「爸比、媽咪！快點！家光叔叔他們來了喔！」

銀髮小女孩的字正腔圓一字一句咬牙正確地說道，雖然還略微不是很穩妥，基本的義大利語卻說的比一般孩童好多了，甚至能叫出大部分希爾弗家族成員的每一個人的名諱。

雖然平日作息都非常乖巧聽話，一旦遇上了父母親和熟識之人，往昔所修練成果的優雅端莊的行為舉止終會破功。

如果有外人在，就算在怎麼調皮，銀髮小女孩仍是會以平常練就的慣性接近人。

被銀髮小女孩撲個正著的銀髮男子白河月影揚起無奈寵溺的淺笑，盈滿溺愛的深邃黑瞳不同平日的犀利注視著嬌小人兒，伸出強而幹勁的雙臂，托住小女孩的腋下輕鬆抱在胸懷，親暱地吻了下小女孩的白嫩面頰，逗得小女孩更歡樂地格格笑著，回以更加親密的擁抱撒嬌。

「女孩子別總是在走廊上跑，嗯？」板著臉對著小女孩挑眉，充滿暗示性的警告地道。「不然爸比下次就不答應帶妳去找九代爺爺了喔！」

諾蒂緹噘著櫻桃般的紅唇，一副不甘願又不滿的可愛模樣，差點讓佯裝生氣的白河月影破功，下一秒便聽見寶貝女兒諾蒂緹帶著不情願的口吻，半妥協半撒嬌道：「好嘛，緹知道了，爸比絕對要帶緹去找九代爺爺哦！」

白河月影有些莞爾地笑了，空出一掌拍了拍女兒的銀色髮絲。

「好、好，爸比知道了。」

坐在旁邊用溫柔慈愛的眼神觀看這一幕的希絲蒂亞忍俊不住抿唇輕聲笑著，半晌不到，繼諾蒂緹之後是一名穿著盛裝的黃土色刺蝟頭髮男子和兩名胸口有著奶嘴的嬰兒依序走進了首領室裡，金髮嬰兒順手把門板關上，領著他們的兩名護衛在半途讓他們離開了。

「呦！月影、希絲蒂亞！」黃土色刺蝟頭髮男子隨興地抬起手臂揮了揮作為招呼，調侃的眼神瞅著那對父女倆，促狹地邪笑著：「月影變成徹底的傻爸爸了──」

白河月影有點無奈地看向目前屬於他的上司的門外顧問首領的黃土色刺蝟頭髮男子，回了一句吐槽：「顧問大人比我更嚴重吧！時常偷偷拿出自家妻兒的照片思念呢！」

說罷，黃土色刺蝟頭髮男子－同時身為彭哥列門外顧問部門之首的澤田家光的威嚴沉穩的形象立刻像垮下的岩壁逐漸崩塌，換成一張略帶猥瑣的幸福笑臉嘿嘿笑著，嘴上不斷碎念抱怨著：「誰讓我親愛的奈奈和我的寶貝綱吉都在日本呢？又不像月影還能常常回來這邊看家人吶！」

一旁的嬰兒直接將澤田家光的抱怨話語左耳進右耳出自動無視，其中一名黑髮帶著墨鏡臉上有傷疤的女嬰兒身手矯健地朝辦公桌的位置躍了兩下跳上已經清空的中央桌面，對著希絲蒂亞禮貌地點點頭示意，隨後看向白河月影父女倆，金髮嬰兒跳上已經恢復平常的澤田家光肩膀朝他們步去。

女嬰兒銳利的眼神透過墨鏡凝視著白河月影懷裡的諾蒂緹，純粹無雜質的紅紫雙眸透出了一塵不染的潔淨，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女嬰兒逐漸皺起眉稍，抿起唇線思量著，片刻抬眼看了下澤田家光肩膀上的金髮嬰兒，透過對上了的眼神互相傳達彼此的想法，女嬰兒回過頭收斂過於鋒銳的精光，以平靜的神情注視著瑟縮的諾蒂緹。

「月影、希絲蒂亞，你們已經下定決心了嗎？打從讓你們的女兒出現在那場宴會上的開始，就注定了你們的女兒諾蒂緹無法再回頭過常人生活哦。」

稚嫩童音道出與外表年齡不符的成熟卻無情的話語，首領室的氣氛陡然轉換成充滿緊張的壓迫感，金髮嬰兒和澤田家光不約而同蹙起眉，似乎已能從女嬰兒的話語理解了女嬰兒想表達的想法，複雜地瞟向開始在白河月影懷裡不安扭動的銀髮小女孩，眉宇的紋路更細更雜。

「但是她還只是個四歲小孩呢kola！」金髮嬰兒終究還是不捨地開口道。

女嬰兒不悅地微皺眉，瞥了諾蒂緹和流露出內心掙扎的白河夫妻，無奈地解除這種過於威迫的氛圍，別過頭看向金髮嬰兒。

「如果不讓她從小接受關於這個世界的無情規則，她就無法生存下去了啊！你還不懂這個道理嗎？可樂尼洛！黑手黨可不會因為只是個小孩就會輕易放過的，對於任何會脅迫自身或家族的任何人事物，就算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剛出生的嬰兒或孕婦也無法赦免的！」

犀利的言語詞彙一字一句透著嚴峻寒慄再次將整間首領室凍成宛如北極的冰山似的極寒地帶，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氣氛僵硬著，空氣裡躁動著一種彷彿一觸即發的緊繃感，女嬰兒知道話說得有點過頭，咬牙地垂首別開視線，不看任何人，直接轉身跳下冰涼的地板，自顧自地朝首領室的大門踱步而去，停頓在距離門口三步的地方。

「雖然對諾蒂緹來說可能嚴苛了點，最起碼得先讓她了解『黑手黨』才行，要讓她知道自己存在於什麼樣的世界，不然她隨時會有危險。」

語音一落，女嬰兒直接敞開門踏出首領室，離開前再度闔上門，腳步聲由近而遠消失在空氣中。

金髮嬰兒盯著女嬰兒離開的方向長嘆口氣，沉悶凝重的氣息持續不散，即使是大喇喇爽朗海闊的他著實無法適應，偏偏是那人留下的爛攤子，不得已他只得揹著遠程射槍躍下地板，後鞋跟與地板摩擦出清脆的咯噔聲。

在此同時，三名成人互望一眼，在達成共識互相傳遞訊息的下一瞬間，白河月影將緊拽著他襯衫衣領企圖汲取安心氣息的女兒放到地上站穩，諾蒂緹在白河月影的陡然舉動驚嚇地微微顫抖，似乎真的被方才的氣氛嚇得不輕。

「爸比……？」顫顫巍巍的諾蒂緹依舊緊拽著白河月影的衣料，澄澈的紅紫雙瞳透出她的惴惴不安，聲如蚊蚋般細弱的呼喚傳達內心的無助，似乎在害怕會被雙親拋棄一般。

白河月影見狀，只得給女兒安定心神，輕抱著諾蒂緹柔聲說道：「不會有事的。」

諾蒂緹可以從面前的金髮嬰兒和方才離開的女嬰兒感覺到一種非凡氣勢，再加上女嬰兒甫入首領室就用犀利的眼神看著她，還有那段她聽不懂卻充滿嚴厲的話語，似乎在年幼的她的內心已經造成了陰影，莫怪此刻會對金髮嬰兒有畏懼感。

金髮嬰兒無奈沒轍地抓抓後腦的碎髮，水藍色的大眼盈滿無限的哀嘆，幾乎想仰首對著天花板大嘆長氣了，他真是無辜到了極點啊kola！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啊！為何得受到這種待遇不可？想歸想，哀愁的金髮嬰兒仍舊走到諾蒂緹的面前兩步遠的距離停下。

諾蒂緹看著金髮嬰兒走到自己面前，眨巴著紅紫大眼，感到奇怪地歪了歪頭，從金髮嬰兒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緊迫逼人的壓抑感，拽著父親衣領的小手慢慢放鬆力道，在她不自覺間已經放開了對父親的依賴，憑著直覺逕自蹲下身與金髮嬰兒對看。

「嬰兒…？」甜膩的嬌嫩嗓音怯怯地呼喚，睜大圓潤的紅紫雙眸，不再懷有畏懼之心與對方的水藍大眼正面對視。

金髮嬰兒滿意地點頭，嘴角上揚30度，抬起瘦小的手臂像是大人讚賞孩子般拍了拍諾蒂緹臉頰側的銀色髮絲，一臉和藹可親、溫和近人的模樣，讓諾蒂緹漸漸放下忐忑不安的思緒，漾開了微微的笑靨。

「諾蒂緹，妳想知道關於妳爸爸媽媽在做什麼樣的工作嗎？kola。」

「工作…？」偏偏頭，諾蒂緹眨著眼睛仰首看向自己的雙親，見他們對自己露出鼓勵似的微笑，諾蒂緹便朝面前的金髮嬰兒用力點頭。「想！緹想知道！」

「很好kola！」金髮嬰兒臉上的笑意更深，手扠著腰抬頭看向白河夫妻，收斂了笑容，正色嚴詞地說道：「我來負責教導她關於黑手黨的事情吧kola！」轉回諾蒂緹，露出了自信滿滿的表情。

「我的名字叫可樂尼洛，那麼在那之前就多指教了，諾蒂緹！」

──從這一刻起，諾蒂緹．希爾弗完全踏入黑暗世界。

看著重新笑開的諾蒂緹，白河月影和希絲蒂亞心情百感交集，憂慮地互望一眼。

然而，他們卻不知曉，他們的寶貝女兒諾蒂緹將在他們遭受敵人突襲暗殺的一剎那，正式失去了宛如天使般的嬌俏笑容，也失去了看著她成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