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Dye the gloomy sky(V夜/主S夜)

把灰暗的天空染色

 

 

 

 

章八、天空下雨了

 

 

 

 

 

 

 

色彩繽紛的世界在那一刻瞬間化為黑白。

 

 

 

柔和的層層綿軟雲霧如筆墨輕輕一揮轉變灰色調的積雲，反應主人的心境落下無盡的雨露。

 

 

 

那崩潰撕裂心扉的哭慟劃破了天際，傳遍了世界的角落。

 

 

 

 

 

 

 

希爾弗總部被一股濃厚而凝重的悲傷壟罩。

 

 

 

雖然希絲蒂亞及其丈夫白河月影還未喪命，兩人卻已然遭到致命的一擊，何時會離世任何人都無法預料。

 

 

 

現在夫妻倆人被安排在同一病房內一起照顧，目前尚未恢復意識。

 

 

 

而哭累了的諾蒂緹被安置在她的房裡。

 

 

 

這場生日宴在混亂中解散，本應賀喜的誕辰日成了令人不願回憶的哀慟日，帶給諾蒂緹更是偌大的深切打擊，熟稔白河一家的希爾弗家族上下和同盟家族都對尚幼的女孩有著心如刀割般的憐惜與心痛。

 

 

 

更多的卻是自責和內疚。

 

 

 

可是、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只能拚盡心力伴隨在女孩身邊，減少女孩的痛楚。

 

 

 

至於史庫瓦羅被週遭人肯請留守在諾蒂緹的身邊，畢竟他是諾蒂緹第一個結識，同時也是諾蒂緹最信任、最想見的人，在這種非常時刻他的存在更是不可或缺。

 

 

 

 

 

 

 

昏沉黯淡的女性閨房被佈滿陰氣沉沉的黑色氛圍，躺在柔軟床舖的銀髮女孩閉著眼睛淚痕未乾，睡夢中還因見證了雙親受難而無法得到安然入眠，嘴裡不斷呻吟斷續的話語。

 

 

 

「爸比……媽咪……不要…丟下…緹一個人……」

 

 

 

坐落在女孩床邊的史庫瓦羅難得未顯煩躁難耐的一面，只是沉默著，皺著眉梢凝視女孩的痛苦神情，眉梢間的紋路出現更多，直到史庫瓦羅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煩悶感，胸口如緊繃的心弦突地「咯噔」一聲斷裂開，他倏然起身倚近女孩，伸出大掌輕觸女孩的臉側，溫柔無聲地拭去未乾涸的淚痕，輕揉慢捻揉散了女孩蹙緊的眉梢，隨著史庫瓦羅耐心做著令人跌破眼鏡的舉動之間，本來露出心神不定的俏臉漸漸因而恢復往昔的安逸表情，最後終於沉沉入睡了。

 

 

 

史庫瓦羅鬆口氣，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蓋在對方棉被上希望能添加安撫對方心神的氣息，看了最後一眼諾蒂緹的表情，史庫瓦羅這才無聲無息踏出了諾蒂緹的房間。

 

 

 

 

 

 

 

無意識的黑暗世界，僅剩諾蒂緹一人。

 

 

 

伸手不見五指的子夜張大布幕環繞於四面八方，甫經歷過沉痛哀傷的諾蒂緹在這片黑壓壓的地方驀然感受到無止盡的恐懼如排山倒海壟罩全身，渾身血液倒流、體溫發寒，視覺的感官能力突然失去了功用，只剩下聽覺感官在正常運作。

 

 

 

聽覺能力大張，感應能力也徒增，卻怎麼也感覺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氣息。

 

 

 

這樣的認知讓諾蒂緹身陷無法想像的懼怕感，立刻慌亂地四處呼喊自己熟知的人的名諱，以為這樣喊叫就會有人出現似的。

 

 

 

卻偏偏任她如何吶喊，至始至終都未曾有誰唐突現身於此。

 

 

 

 

 

「大哥哥…？爸比、媽咪…？為什麼…誰都不在…？」

 

 

 

 

 

嘶喊的嗓音漸漸沙啞，哀戚而悲憫，紅腫著一雙純粹紅紫蹲下身隱隱啜泣，細碎的聲調不斷呢喃著心繫的人。

 

 

 

腦海中驀然浮現不久前雙親受傷的情景，心頭一跳，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忽地亮起，同樣出現了她所思及的一幕場景，嘴一抿，本已乾涸的淚水再度撲簌簌地流了下來，蓮步下意識地倒退。

 

 

 

 

 

「對、對啊……爸比和媽咪現在都還在昏迷中……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內心的聲音響起：他們都是因為妳的關係而受傷，現在都快死了，妳還蠢的希望他們能救妳嗎？

 

 

 

 

 

雪白般的臉龐驀然失去了血色，純粹的紅紫卻宛如被污染了黑濁呈現陰霾昏暗，藏於瞳孔的思緒在此刻被揭露無遺，驚遽盈滿雙眸，淚珠幾乎要奪眶而出。

 

 

 

心跳遽然加快，撲通撲通的聲音不斷迴盪在耳畔盤旋不去，最愛的親人被槍殺的驚駭情景卻像是被反覆播放影像似的重現，無聲的子彈穿過了傷口，鮮紅的血液一點一滴將黑暗侵蝕染色，視野裡的父母逐漸被腥紅的血覆蓋消失，她趕緊閉上眼睛，雙手掩住耳朵，猛烈搖晃著頭顱拒絕接受這一切，淚水就像是沒關緊的水龍頭不斷傾洩而下。

 

 

 

 

 

「不要！！緹不要爸比媽咪死掉！！不要讓他們離開緹的身邊！！」

 

 

 

 

 

她最希望還能待在她身邊陪著她的人就是爸比和媽咪啊！！就算、就算出身在平凡人家也好，就算出身黑手黨因此沾滿鮮血也罷，她的願望…她最想保護的人就是爸比和媽咪啊！！

 

 

 

誰都不能奪走她最愛的爸比和媽咪……就算是上帝也不允許！！

 

 

 

 

 

內心不屑的聲音冷冷響起，迴盪在這個黑暗的空間。

 

 

 

妳在說笑嗎？他們的死是誰害的？是妳啊！那個聲音犀利地指責她，妳以為妳說不允許上帝就會因此放過他們嗎？死神就會饒過他們不帶走他們的靈魂嗎？

 

 

 

 

 

──別開玩笑了！！

 

 

 

 

 

「不要……緹不要這樣……緹只是……」

 

 

 

諾蒂緹不斷搖著頭，思緒混亂的像是打了死結的繩，蒼紫的唇瓣斷續地吐露出不成句的言語，恍若釐清、又似辯解，卻怎麼也說不出個確切的話。

 

 

 

 

 

只是什麼？

 

 

 

她不知道。

 

 

 

 

 

憶起初次踏入的筵席，是在彭哥列家族開辦的那個晚宴，那也是她和大哥哥第一次見面的晚上。

 

 

 

卻是之後槍殺擄人接二連三的始端。

 

 

 

如果、如果當初不要去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

 

 

 

諾蒂緹終於正視了這個問題，眼眶紅潤，腦海浮現了另一張面龐。

 

 

 

 

 

可是……若非如此，她就不會跟大哥哥相遇了──

 

 

 

 

 

諾蒂緹靈光一現，紅腫的眼睛瞬間綻放耀眼奪目的驚喜光芒，彷彿抓到了滔滔大海中的一塊浮木，看見了黑暗中的一曙光，她開始在這片黑壓壓的地方尋找起與她相仿的銀髮的少年。

 

 

 

大哥哥呢……？她還有大哥哥啊！

 

 

 

她下意識地尋找了心中的那個人，但不管怎麼四處張望，黑暗中依舊只有她一個人。

 

 

 

她掩著哭花的俏臉，無助地哭泣。

 

 

 

大哥哥、大哥哥……連你也不願意陪在緹的身邊了嗎？也不能陪在緹的身邊了嗎？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要…大哥哥…不要連你也離開緹的身邊…不要…」

 

 

 

現實中的諾蒂緹緊抓著史庫瓦羅的那件黑色外套，不安分地翻來覆去，在吶喊出猶如驚天動地的那句「大哥哥」的同時，她顫動幾下眼睫猛地睜開了眼眸，瞬間坐起身子，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陰冷寒冽的昏暗房裡，內心的恐懼未因甦醒而舒緩半分，反而在看清周圍現狀而更為添具。

 

 

 

「剛剛、是夢…？」積蓄淚水的紅紫眸朦朧地眨巴著，她一邊呢喃一邊尋找安心的蹤跡與觸感，顫抖著身子準備掀開覆於身上的被子，腦海的意識仍舊尚未清晰。

 

 

 

但、但是大哥哥呢？大哥哥人在哪？

 

 

 

急忙翻身下床，卻過度慌亂中纖細的腳裸扯到被子，整個人連人帶被摔落床下，「噗咚」好大一聲巨響，這下子完全把守在她房外的人們都驚動了。

 

 

 

 

 

 

 

駐守於門扉外的史庫瓦羅正好聆聽希爾弗守護者對他的囑咐與委託，驀然那一聲淒厲的呼喊響起，震懾了附近在場的所有人，就連里包恩和可樂尼洛也沉下臉覷了房門一眼，深鎖著眉梢。

 

 

 

「諾蒂緹醒了。」里包恩壓低了帽簷，平靜低聲地闡述道。

 

 

 

隨後在下一刻物體重重摔在地板的巨響響起，雨守乾脆俐落地結束話題，皺著眉，一臉憂愁地說：「史庫瓦羅先生，諾蒂緹小姐的事情就萬事拜託了。」

 

 

 

在嚎啕哭泣的聲音響起，史庫瓦羅最終只是點點頭。

 

 

 

雨守遠去後，散站在旁的其他人也紛紛離開，本欲打算尾隨史庫瓦羅身後進去探個究竟的迪諾也被里包恩一道拖走。

 

 

 

諾蒂緹房門門扉外的長廊除了漸漸遠離的腳步聲，毫無人煙駐守了。

 

 

 

以為史庫瓦羅再度離去的諾蒂緹坐在地毯嚎啕大哭著，連門板被轉開的細微聲響都沒察覺。

 

 

 

史庫瓦羅爬了爬銀白碎髮，乍見這幕只能舉白旗投降，低啐了聲儘管內心不滿被人以保母似的委託這個任務，但他也的確無法放下這孩子不管。聽著耳畔邊哭聲不斷，他逕自迎上前蹲在銀色小頭顱的少女身旁，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頂低聲喚著：

 

 

 

 

 

「笨丫頭，我在這裡。」

 

 

 

 

 

正哭得忘我的諾蒂緹聞聲倏地停止哭啞的嗓音，紅著雙眸似無助的小兔子般顫抖著轉過頭看向來人，本來小心翼翼的她眨巴著朦朧淚眼，身處昏暗的空間裡，對方身上仍綻放著銀白色的耀眼光芒，讓諾蒂緹即使視野模糊依舊能看清對方的輪廓。

 

 

 

「是……是大哥哥……？」

 

 

 

史庫瓦羅沒有再回應，只是將一身狼狽又顯得極其不安的女孩粗手粗腳攬進懷裡，讓女孩感受他確實是在對方的身邊並沒有離開。

 

 

 

諾蒂緹枕著熟悉而真切的溫暖胸膛，在終於得到安心的當下大哭起來。

 

 

 

 

 

「大哥哥──大哥哥──」

 

 

 

 

 

 

 

 

 

諾蒂緹在史庫瓦羅的安撫下鎮定心寧，並且全心陪伴在一天醒來不到幾小時的父母身邊，直到他們離開世上。

 

 

 

 

 

「親愛的……別哭了……妳身邊還有很多人，即使我和爸比走了，也會守在妳身邊……」

 

 

 

「希爾弗家族的第三代首領繼承者只會是妳，緹……我相信妳可以的……」

 

 

 

 

 

希絲蒂亞坐臥於床上，用溫暖的目光凝睇著她與丈夫最摯愛的孩子，隨後看向離孩子身邊最近的銀髮少年，眼神帶著寵溺噙著一抹笑意說道：

 

 

 

 

 

「史庫瓦羅，我跟月影最寶貝的孩子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別具深意的一句話讓銀髮少年滿臉通紅，那就像是以畢生的願望將親生骨肉交給孩子的另一半似的，雖然孩子還小還不懂事，但希絲蒂亞很肯定對方絕對能將孩子照顧並保護好，即使孩子的另一半未來可能不會是他也一樣。

 

 

 

 

 

 

 

在那一個月裡，希爾弗總部上下層級都陷入在悲傷與忙碌之中。

 

 

 

二代首領臨死前宣告了下一任首領是諾蒂緹．希爾弗，任何人她都不會承認，但是諾蒂緹還尚年幼，怎麼可能擔負得起這份重擔？

 

 

 

一向遵循二代首領旨意的現任守護者們為此肩負起平緩周遭紛擾的任務。

 

 

 

而諾蒂緹在辦理喪事、穿著黑衣跪在雙親墳墓前便揚言：

 

 

 

 

 

「我一定會繼承第三代首領之位！你們儘管看著吧！爸比、媽咪。」

 

 

 

 

 

在諾蒂緹的宣誓下，其他人成了見證這一切的證言者，守護者們更為她將上層的議論撫平，並要求他們該給諾蒂緹十年的時間，這段期間將由他們現任守護者負責所有職務，包括首領過去擔負起的一切事務。

 

 

 

 

 

 

 

 

 

×

 

 

 

 

 

 

 

 

 

「──不要不要不要！緹就是非大哥哥不可！」

 

 

 

 

 

歷經忙碌的冗長時間，希爾弗家族自失去第二代首領後終於漸漸步入軌道，怠留於希爾弗總部將近一個月的史庫瓦羅在安葬白河氏夫妻後不久便返歸彭哥列家族執行延後的工作，里包恩、迪諾也回加百羅涅家族去了，除了擔任家庭教師的可樂尼洛以外，拉爾米爾奇也回彭哥列去了。

 

 

 

 

 

「可是、緹小姐……」

 

 

 

「史庫瓦羅先生他還在任務中啊……」

 

 

 

 

 

總部的首領室自從第二代首領與白河月影相繼意外去世後便空盪至今，除了有緊急要件需至首領室辦理，或替已然逝世的白河夫妻倆整理私人物品外，任何人都不會踏入他們的房間或首領室，就連身為他們的女兒諾蒂緹也一樣。

 

 

 

至於私人別墅，除非必要，不然諾蒂緹不會再踏入那間房屋，她也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有著許多回憶存在，擁有美好過往的家人回憶的別墅。

 

 

 

再經過一段不長不短的消沉時日，諾蒂緹又恢復以往的活蹦亂跳、精神奕奕，但是身邊的人發現她已不如往昔般會綻放光采的甜美笑靨，有時會在無人注意下流露落寞孤寂的表情，隨後會在有人的呼喚聲響起恢復若無其事的平淡笑意，或任性或隨意表達情感，不願被人發覺她內心的悲傷。

 

 

 

 

 

──就像現在，本來安定數日的諾蒂緹又開始任性地要求。

 

 

 

而且多半都是同一件事，『要見大哥哥』。

 

 

 

 

 

可惜沒辦法每一次都能如她所願，畢竟上一次是史庫瓦羅破例停留最久的時間，據說回去還被他的上司、也就是XANXUS，二話不說拿了附近的東西砸的他一身狼藉，不等史庫瓦羅開口就抓著他的頭髮往最近的桌面惡狠狠掄過去，直到XANXUS老大心情爽了後放開他，逕自起身離開。

 

 

 

這次史庫瓦羅回去瓦利亞總部也不知何時才有閒暇餘裕可以過去希爾弗家族陪伴諾蒂緹。

 

 

 

諾蒂緹雖然明知史庫瓦羅非常忙碌，但就目前狀況，她還是無法忍受寂寞，開口閉口就是那麼一句「緹要見大哥哥」、「不管緹就要」，或者「緹要去彭哥列找他」等等。

 

 

 

負責諾蒂緹生活事務的部屬們幾乎快承受不了諾蒂緹鎮日迫切的要求，雖然有跟上層提起過，但唯獨這件事情實在非他們能力所及啊！實讓他們這群下屬一個頭兩個大了！

 

 

 

諾蒂緹站在房門口的門縫窺視著，佇立於門板外面面相覷又苦惱不已的幾名部下，迅速地關上門扉不再搭理他們，反正她就是故意刁難他們。

 

 

 

小碎步走向房間中央擺放雜亂物品前方空位的地毯坐下，小臉上並沒其他人以為的頹喪神情，反而是心如堅石般專注凝神盯著她面前被她打開的幾個箱子裡的金屬物品，仔細瞧赫然發現居然是真槍實彈的槍械武器，還有一把折射寒冽光芒的深藍色刀子，其餘箱子裝著無數本書籍。

 

 

 

除了可樂尼洛和現任守護者們之外，誰都不曉得她這幾日為了增加實力，就是為了研究她面前的護身武器和書堆。

 

 

 

但是她看了好幾天就是看不出所以然，槍的部份可樂尼洛和拉爾他們在教導她時她便摸出頭緒了，只差在熟練技巧罷了。

 

 

 

 

 

但……

 

 

 

 

 

水靈靈的紅紫大眼認真地盯著那把藍色刀子，過沒半晌洩氣頹下小腦袋，嘟起嘴無奈地嘀咕：

 

 

 

「不行啊、怎麼看就是搞不懂這玩意兒到底該怎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