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06、三年E班

在身體做出動作後，立在辦公桌前僵硬了半晌的菲諾伊亞全身警戒，先是定定地打量對面的男人，然後再瞄了瞄坐在清空的辦公桌上悠閒啜飲熱咖啡的西裝嬰兒，有些不明就裡，但回想了剛剛害她一陣緊張的始作俑者居然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喝咖啡，一股氣燄又要湧上來。

可惡！居然嚇我！心裡埋怨的菲諾伊亞忿忿地想道，反過來想，又覺得對方說的話並沒有錯，而且如果是拉爾老師或可樂尼洛老師在現場，絕對也會跟Reborn說出一樣的措詞來訓斥她。

周身瀰漫的些許黑色怨氣消散在空氣中，伴隨而來的是女孩那雙原本戒心甚嚴的水藍眸子被另一絲沮喪懊惱的情緒給取代。

將女孩的變化看在眼裡的燦綠髮男人，也就是彼德立茲．華爾顯得茫然不解，似乎不曉得為什麼菲諾伊亞．愛吉尼斯會突然露出那樣的眼神；但一旁的Reborn心下了然，就算不去讀取對方想法，也算看著女孩長大的他自然清楚對方轉變的念頭及臉蛋上一閃即逝的暗淡光芒代表著什麼樣的情緒。

Reborn微勾起嘴角，對女孩的懂事很是滿意。

Reborn微微散發的柔和氣息讓就近的彼德立茲．華爾驚異不已，但絲毫沒表露在俊逸的陽光面龐上。

見好就收的Reborn沒把彼德立茲．華爾的驚異放在眼裡，他放下杯底空了的小瓷杯，姿態優雅如正統的紳士般－－而他也的確是純義大利男人，只是外表被變成了嬰兒型態。

他在兩雙眼睛的注目下輕輕往菲諾伊亞的方向一躍，身手矯健地背起一手站直，另一手調整帽子抬起些許，如夜的黑瞳不帶一絲情緒地對上那雙朦朧不明的水藍色，認真無比地吐出：

「嘛，蠢伊妳先搞定妳來的目的吧。」

那句話的言外之意是指，至於是否要告訴那兩個傢伙，他會勉強斟酌一下的。

也就是說，如有必要，他也會跟她的兩位老師說一說！可惡！果然Reborn是惡魔！

心裡飲泣的菲諾伊亞僵著一張小臉，一時之間表情顯得很百感交集。

成功讀取到菲諾伊亞罵他是惡魔的Reborn面不改色地盯著女孩，讓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菲諾伊亞再度後悔了，盯了大約一分鐘，盯的菲諾伊亞幾乎快哭了的Reborn這才收回目光勉強放過人。

「蠢伊，快拿出來。」軟濡的聲音平淡地命令道。

菲諾伊亞這次沒說什麼，鬱悶地抿抿唇，沉默地自包內拿出曾被交代要收好的幾張資料遞上去給面前似乎是校長的男人，再把手裡握著的地圖重新扔回包裡。

接過菲諾伊亞翻閱端詳的彼德立茲．華爾稍作審視後，看著女孩的個人資料沉吟了一會兒。

唔，出生的體質似乎比常人還弱啊……但是這邊顯示的資料卻遠比一般人好上了那麼一丁點？

挑挑眉，從菲諾伊亞和Reborn剛剛的對談稍作聯想後，明白其中有誰在替女孩安排的彼德立茲．華爾立刻瞭然，下一刻對能把這女孩訓練到這種程度的人感到佩服。

發覺自己看的有點過於專注的彼德立茲．華爾放下手邊的資料，重新看了貌似有些緊張的女孩，安慰地朝她笑了笑，一邊抽空分神打開右邊第二格抽屜的一疊厚紙攤在桌上翻看，一邊跟她說道：

「把個人資料、照片和註冊明細交給我就算完成了。」眼神肅穆，迅速地查閱手邊的班級表，彼德立茲．華爾正在考慮要給對方排在哪個班級。「因為妳是中途插班上課，所以妳的班級是小學三年E班……」

看了良久，最後決定將女孩排在中下等級之列，畢竟才剛來上課，要是排太上等，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盯著三年E班的學生成員名字列表，褐眸閃過一絲興味和看戲的光芒。而且……

他也想看看這位菲諾伊亞．愛吉尼斯，那兩人所生的唯一女兒能擁有何番作為。

彼德立茲．華爾微笑地看著菲諾伊亞，雙手交叉平放下顎前，「沒問題吧？愛吉尼斯同學。」

聽到班級別的Reborn不太意外地揚揚眉，也知道這所學校是按什麼排班，大致上摸清對方是想試探菲諾伊亞身手的他只是略頗遺憾。

嘖，在那個班級似乎沒辦法讓那丫頭有效地訓練呢……

不知華爾校長和Reborn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的菲諾伊亞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本來還想留下女孩促膝詳談的彼德立茲．華爾看了一下忽然跳入女孩懷中的Reborn，只見對方稍稍拉了拉帽沿調整一下，在女孩完全看不見的角度冷冷斜他一眼，那幽深無波的黑眼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彼德立茲．華爾只好打消念頭，聳聳肩表示他不會對菲諾伊亞．愛吉尼斯做什麼。

而Reborn則只是細不可聞地輕哼一聲，把原本在右手上變身為手槍蓄勢待發的列恩，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變回原樣的列恩的頭顱，隱約的低氣壓無形中擴散開來。

隱約感受到氣氛變化的不對勁，菲諾伊亞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維持表面微笑的華爾校長，又低頭俯視驀然跳上來給她抱的Reborn，心中滿是問號。

這兩個人是怎麼了？

「喂，華爾，你是不是忘了什麼？」Reborn睨了睨努力維持冷靜在孩子面前保持微笑的男人，頗具威嚇地撫摸待在他手上的列恩，暗示地問道。

嘖，若不是對方忘了給蠢伊校服，他早就叫蠢伊快點閃人了，待在這地方真是穢氣。

Reborn一點威脅人的自覺也沒有，嫌棄地哼了聲。

無奈被某第一殺手的威勢壓著，彼德立茲．華爾只好順從地拿出準備好的女生校服數款的紙袋和黑色書包遞到Reborn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妳的衣服，愛吉尼斯同學。」略顯遲疑地看了看嬰兒，彼德立茲．華爾最終還是開口：「妳換好校服就能隨時去上課了，或者我安排妳下午……」話未盡，待在女孩懷裡的嬰兒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Reborn停止撫摸列恩的頭顱，微微上抬手臂，列恩往回爬跳上了禮帽上沿，一言不發地逕自跳下菲諾伊亞的懷裡，完全不解釋他一系列奇怪的舉止，慢慢朝門口走去。

菲諾伊亞奇怪地轉頭看了看嬰兒的背影，有些納悶疑惑，上前提起用透明塑膠袋包裝好的校服的紙袋和書包，正欲開口，「我－－」

「哼。」Reborn停在門前，意味不明的輕哼打斷菲諾伊亞的話，引來男人和女孩帶著不明究理的目光。只見他稍稍壓低帽沿，嘴角勾起，帽沿陰影中的黑眸在遮掩下閃過一絲流光。「如果你是考慮到今早那件事的話，菲諾伊亞自己也算當事人，自然曉得事情得舉足輕重。」

「更何況引起軒然大波的她本來就跟彭哥列有關係。至於那些流言蜚語就讓蠢伊自己去解決吧，要是無法做到的話，蠢伊也無法配作彭哥列的人。」

說罷，Reborn就直接離開了。

聽得一愣一愣的兩人之中，隱約了解對方話中含意的彼德立茲．華爾唇邊帶了絲苦笑地搖了搖頭，暗嘆道真是嚴格的人啊！還是說，這也是那對做父母以及女孩的兩位老師的隱藏意思？

難得會從Reborn口中聽見，用那麼認真的語氣叫自己的名字的菲諾伊亞呆在原地，心中腦海中滿滿都是方才Reborn那麼義正嚴詞那麼嚴厲苛刻的話語，隱隱約約，彷彿能感受到他似乎對自己抱持著期待和信任，就像當時看著她走出彭哥列大門前往這所學校的那兩個老師，以及前一晚不知為何帶著若有深意的眼神望著她的父母。

她想，他們絕對是早就聽說了這件事情，只有她是最後知道的。

顯然他們也清楚就算問了她，結果也會是一樣的，因為她想變強，不想做會拖後腿變成大家的累墜。

雖然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狀況，但是拉爾老師和可樂尼洛老師在訓練她的前期時，總是帶著複雜又不捨的目光盯著她看。

大概、也許這輩子的身體資質也沒那麼好，但是她仍舊強撐過來了。

轉回來仰首對上那雙帶了點躊躇的褐眸，菲諾伊亞堅定果決地回答：「校長先生，我會去換上衣服，下一節課就能馬上去上課！」

門外尚未離去的Reborn聽到這個答案，滿意地哼笑走人了。

這才是他們教出的學生啊！

在菲諾伊亞準備就緒，換上了套剛剛華爾校長給的正統女生制服，將其餘衣服收進帶來的包包內，並將包包內原本的資料冊子丟入書包，打算按照地圖指示前往她要去的三年E班－－

從教學大樓側門踏出，米髮女孩穿著乍看下與西裝似乎沒多大差別的校服，背著包包拎著書包目光徘徊。

她剛剛並不是從校長室那棟出入處是忍者暗門的玩意兒出來的，而是教務一處教室的所在位置樓層，明明出入口都在這麼奇怪的地方，但詳細問了先給她幾本厚的媲美字典的課本的教務主任黑髮女性老師娜比嵐．卡利亞里後，對方告訴她，其實校長室和教務處都在同一棟樓，只是出入口、樓層和位置都不太一樣。

她聽到這答案的時候相當無語，難怪地圖上沒特別顯示，只說主要的辦公室都在教學大樓附近是這個原因嗎……

『所以基本上有不少學生都很不喜歡送資料文件過來。』畢竟教務處不只一間，老師們的辦公室更不只兩三間。娜比嵐．卡利亞里這時露出無奈的笑容搖頭道：『而且，其實這邊都還只是中小學部，據說高中部那邊地形比中小學部還複雜呢！』

菲諾伊亞抽了抽嘴角，表情顯得很微妙，但仍舊維持謙遜溫和聽取長輩意見的乖寶寶形象。

立在教學大樓前，菲諾伊亞提著沉重的書包穿越灌木叢，踩過草坪，走向半圓拱門裡面的一排排裝潢華麗一看就知道下了不少資本的走廊壁畫及雕塑，依循娜比嵐．卡利亞里的說法，慢悠悠地走在走廊上。

『小學部的教室都在隔壁，中學部的則在後面一棟教學B大樓，小心別搞混了。另外，華爾校長已經通知過其餘老師了，所以妳現在過去不會有問題的。』

『但是……愛吉尼斯同學，妳確定不等下午在正式上課嗎？』

對方那張成熟韻味的豔麗臉龐帶著濃濃躊躇不安的意味，似乎想勸她緩緩上課時程，但在瞧出她堅定不移的神情後無奈地嘆氣了。

『老實說，妳和XANXUS同學的謠言傳遍整個中小學部，就連高中部那邊也有不少人知道，幾乎都在傳妳和XANXUS同學是不是有什麼曖昧的關係……而且，雖然這裡是學校，也有家族世仇都在這裡上課，不瞞妳說，學生鬥毆也屬常見的事了。』

菲諾伊亞了解對方語重心長的話中含意代表著什麼，出來前，她的老師們就要稍微對她說過，不，更早一點就要問過她：『你確定要成為黑手黨的一員？黑手黨可不是辦家家酒，是用自己的身體和性命與敵人廝殺個你死我活的黑暗世界，踏進了這個世界，妳就無法回去妳記憶中的和平生活了！』

－－所以，就算是條不歸路，她也不後悔！

要是在學校停下了步伐，未來的她將無法繼續走在黑手黨道路中，成為屍體的其中一員。

依照這樣的思維去想，她能想像接下來的學校生活會有多「多采多姿」了，畢竟彭哥列名聲如此響亮，要不引這麼大把仇恨值，怎麼上得了檯面呢？彭哥列可是……屬一屬二的第一黑手黨啊！

經過一間間一年級的班級教室，菲諾伊亞的出現也引來了不少隱含許多情緒的眼光，就如娜比嵐．卡利亞里所言，她的名聲傳得眾所皆知，就連正在教課的老師們也不禁往她的方向瞄。

終於拐彎走到一樓最後一間一年級教室之後，菲諾伊亞望了望面前的階梯，她想她的上課班級應該是在三樓……沒有意外的話。

揣著心思，菲諾伊亞終於來到她的上課班級教室三年E班教室門口前……敲了敲門，等著裡面的中年男老師凱因斯涅．薩伊叫名。

然後，菲諾伊亞在凱因斯涅．薩伊的「進來」的喊聲，走到講台上頂著宛如灼燒的眾多雙視線，在凱因斯涅．薩伊的暗示下，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只見菲諾伊亞依舊冷靜平穩地回視一道道各種異樣的目光，平心定氣地淡然微笑道：

「你們好，我是菲諾伊亞．愛吉尼斯，以後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哼，什麼世仇家族的通通放馬過來吧。

她菲諾伊亞．愛吉尼斯才不是什麼膽小如鼠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