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章五、從義大利來的雙胞胎

「──不管哪一個都是妳，名字是伯父和阿姨為妳取的，妳該接受它，諾蒂緹。」

發言的是顏面平靜的碧洋琪，她佇於床角邊緣凝望垂眸避開眾人目光的銀髮少女，刻意稱呼她不想聽見的另一個名字。

無論是哪一國語言，名字的涵義卻是相同的。

『黑夜中的一曙光芒。』

平靜卻無聲顫抖的內心因對方別有深意的話語恢復以往的安定，輕輕敲擊的心跳聲，耳邊響應著懷念到令她想哭的溫柔嗓音的細語。

──母親、大人……

時間流逝，明明過得如此緩慢，卻感覺時間停止在這一刻。

「……不過，在妳能完全接受它之前，就如妳所言稱呼妳為『闇夜』。」

彷彿像是救贖一般的話語，不僅拯救了其他人，也將當事人的心神拉了回來。

闇夜抿唇，仔細思索過後，答道：「──沒關係，不管是『白河闇夜』，或是『諾蒂緹』，我都願意打從心底接受。」頓了一頓，「因為這是，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為我取的名字。」

知道內幕的人都笑了，笑的感嘆，笑的傷神，笑的若有所思。

獄寺抱著如翻絞般痛楚的肚子，無聲地吐出了一口深深的喟息，突然間只覺胸口有著莫大的沉重感壓著他，那種感受太過於難受傷感。

他靠著牆壁撐起身，頭也沒回地轉身離開。

闇夜沒有去看獄寺離去的背影，其他人也沒阻止他，倒是綱吉緊張地看了門口一眼，左顧右盼的樣子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尾隨去找獄寺回來。

「那麼緹，我先走了，不久前京子她們還擔心著呢，既然妳醒來了，我就回去告訴她們這好消息了，妳就先暫時好好休息吧。」碧洋琪笑笑地朝闇夜點頭，也對其他人深深頷首才旋身往門口邁步走離。至於會暱稱闇夜為『緹』，是她以前習慣稱呼闇夜的小名。

病房再度恢復平靜，最後笑的莫測高深的里包恩跳下了床鋪，扯住綱吉的後衣領也跟著尾隨離開，滿頭問號的綱吉吃痛叫喊：「很痛啊！！你幹嘛啊里包恩？！」

「很吵啊蠢綱。」里包恩沒理會大呼小叫的綱吉，逕自地丟下了山本和迪諾，至於迪諾的部下也在里包恩的眼神示意下悄悄走出病房，待在房外留守。

被迫留下的三人就這樣瞪來瞪去，沉默好半晌，闇夜半坐起身，一邊撫摸蓋在身上的薄被，一邊開始低聲訴說她與迪諾之間的關係。

「……迪諾哥和我就像親兄妹般的關係，我因為爸媽工作忙碌到無法顧及，就讓我暫時待在迪諾哥的家族，而其中也跟小嬰兒認識的某段緣分。」諸多部分其實是她小時候愛玩又不懂事造成的，還有……讓她至今仍無法釋懷的某件事。

脫離不出的過去，只能陷入其中不斷懊悔，被深深地埋沒……

迪諾張口欲言，卻在瞥見那張充滿哀傷神色的嬌顏而不得將所有言語化作深深的嘆息。

山本憶起曾誤撞見的那一幕，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會如此，為什麼會擁抱，也清楚闇夜現在說的這段話只是其中一部分，只是闇夜身分秘密的一小部分。

×

住院不到一天的闇夜再度恢復以往的校園生活，在她毫無感覺的期間，她的生活周遭有了不一樣，她的神情開始從冰冷化為如被陽光照耀過的柔水，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增多了，學校的師生們為此感到詫異。

「小夜！」

「京子，早安。」

「小夜總是這麼早起呢，對了，我今天啊……」

周身總是散發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耀眼光輝的銀髮少女與從身後側迎來打招呼的校花京子談笑風生的走進校門口，不管走到哪，總是成功讓恰巧路過經過的學生老師石化在原地。

輕柔如徐風的女性嗓音迴盪在微風間，聞聲者不禁陷入其中，忽地，盪漾在空氣裡的氣場突然有了變異，將原本飄逸的感覺以詭冷的氛圍覆蓋過去，誰都沒發現到眼前的樓頂上端角落閃過兩抹黑影──

「……艾克，就是這間學校了嗎？」帶有磁性的中性嗓音不輕不重地問道。

晨風咻咻吹拂，將話語隨風帶走飄散，晴朗的天空散佈著自由的雲朵，上課鐘聲響起後，在校園走動的人三三兩兩，多數為師長或是風紀委員會的人居多，半晌，雲層已隨風慢慢吹散，校門口前方的樓頂漸漸顯現了佇立於上端的兩抹人影。

「啊啊、是的，就是這裡了。」

遠遠一瞧，其中有一抹幾乎快沒入天空的人影，掌上似乎還置放著迷你型掌上電腦，小小的螢幕上顯示了一些字，待人影確認過後如是回答另一抹比他顯眼的黑影。

「大人們所說的──『並盛國中』。」

同時也是他們此行目標，找到首領後，觀察並保護首領的安危。

留著紫黑短髮，全身流露酷勁與率性氣息的人輕輕撥了撥過長的瀏海，輕應了聲表示了解。

然而，雖然問話者不再開口，回答者卻有意見了。

「還有我說！」

髮色猶如天空色般是蔚藍色的，雖然批垂著參差不齊的長髮，身著女子制服也毫無違和感，即使臉部扭曲也不掩『她』的迷人丰采，『她』顫抖著肩膀壓抑胸口的氣燄，咬牙吐出了不滿：

「為什麼身為男人的我得穿女生制服，而妳卻是穿男生制服！！」

原來『她』是男孩子，穿起女裝卻意外沒有違和感，但──雖然沒有違和感，當事者卻極其不願如此。

站在艾克身旁的高挑女子聳了聳肩，一臉的不以為意，「你跟我抱怨也沒用，又不是我逼你穿的。況且呢……」半闔的眼睜開，露出了底下比天空還深邃、比海洋還清澈的群青眸子，在艾克全身上下打量幾眼，淡定地評語：「你這樣穿也不會怪到哪去，反而非常適合呢。」

「……」

艾克嘴角抽搐了幾下，對於身旁人的評語憤怒到無言以對，瞟了對方一眼，最後沒轍地深吐了一口氣，垂下頭無力地以手扶額。

……不管怎麼樣，還是無法接受適合穿女裝這種事……

「總之呢，」艾克無視身上所穿的女生制服，從口袋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竟是銀白長髮紅紫瞳的小女孩－－也就是白河闇夜小時候的模樣，他揮了揮手中的照片，目光轉變為嚴肅，「我們先去找找首領吧，這世上能擁有白銀髮色和紅紫瞳眸的人也只有首領一人了。」

×

上午的導師時間過後沒多久，並盛中不知從校園的何處響起一陣嘩然。坐在偏靠外窗的中間位子的闇夜一手撐臉頰一手平放桌面，目光眺望廣闊無際的天空，聞其聲只是淡然瞥了眼聲音來源的方向，再將視線轉回來，一副若有所思的半瞇起眼陷入自個兒的冥想。

「嘎──哈哈哈！！藍波大人來了！！」

「啊、藍波！不可以！」

「藍波大人才不要呢！咧～」

一陣耳熟的喧鬧聲隨之傳來，闇夜輕蹙眉，依然沒多加理會。

直到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後──

「啊、咦咦？」四周連同走廊上的人群不斷傳來高低起伏的驚呼聲，闇夜皺眉，莫名感覺到眾多視線凝聚在身上，她放下撐頰的手，回頭一望，不僅是班上同學，連走廊上也圍著一團人，其中有兩道身影是她不曾見過的……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一道冰冷明顯帶著慍怒的低沉聲音倏然響起，周圍立刻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響。

一身制服背別了『風紀』臂章、全身散發冰冷氣息的俊逸身影慢慢走近，人群慢慢退散，僅留下綱吉等人和兩名穿了並盛中制服的男女。

闇夜沒有挪動身軀，瞇細了閃過疑慮的紅紫眸，她感覺得到有兩道熾熱的視線直盯著她，而且正是她從沒見過的那兩個人，一個是身著男生制服的紫黑髮『男子』，另一個是身著女生制服的白藍髮『女子』，雖然外表看似沒有違和感，但心底隱約感覺到奇異的地方。

他們、是誰？

只見雙雙揚起了笑意，在那一剎間，闇夜有種錯覺，從心底湧出一股違和感。

他們、笑容好相似。

但是，她卻覺得他們並非外表所穿的制服的性別，反而是顛倒的。

雲雀皺眉地上下打量他們一眼，「你們應該不是本校學生，為何出現在這裡？」

紫黑髮男子勾起一抹慵懶的笑，不卑不亢地啟口道：「我們是今天轉學過來的，原則上的確是並盛中的學生哦。」中性蘊含磁性的嗓音格外悅耳，一舉手一投足在在讓旁人不禁為『他』神魂顛倒，那抹神韻不只是女人，連男人也不禁為『他』迷倒。

雲雀冷哼一聲，丟下一句警告，旋身準備離去。

「下次在群聚的話，咬殺。」

男子聳聳肩，輕甩了下頭髮，目光落在闇夜身上，上下打量了下，勾起了笑。

「您就是白河闇夜小姐吧？我們是特地來找您的。」

闇夜皺了皺眉，特地來找她？

「艾菲！」一旁的女子不妥地低聲喊道，「就說了別引人注目的，都是妳害的啦！」

本欲說些什麼的男子只好聳聳肩。「好吧。那麼、闇夜小姐，我們晚點再過來接您。」語罷，轉身便邁步離開，動作迅速地讓人反應不及，女子先是怔了下，最後一邊嘀咕一邊加快步伐跟上對方。被留下的眾人面面相覷，仍是無從得知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只知道對方是針對闇夜而來。

「小夜，妳認識的人嗎？」京子望向闇夜，只見闇夜皺眉深思。

「不……」但、感覺有哪個地方不太對？

見眾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闇夜只是別過頭，一聲不吭。此時此刻又是正常上課時間，眾人只好作鳥獸散各回各自的班級教室上課了。

×

下課後，闇夜甫起身，教室內外又開始一陣騷動，拎起收拾好的書包，一旋身，幾乎大半的同學集中於右側門口，有的同學甚至因為看不見而從窗口探首而出，有的同學急急忙忙離開前還依依不捨地望了騷動集中源好幾眼。見此等情景的她轉開視線，邁步打算往人潮少的門口走去，一陣呼喚聲立刻響起，喊住了方移開步伐的她。

「等等、闇夜小姐！」

聞聲頓足，她不解地回首，下一秒微詫地挑眉，「……是你們。」

被圍聚的正是稍早前引起騷動的一對男女。本以為他們應當會放棄，她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找上門來。

「闇夜小姐，可否與您談談呢？只是這裡人潮太多了……」留及肩的蔚藍長髮女子往前走了一步，一臉為難地歉笑道。

「怎麼可以讓你們──」一陣斥駁男嗓才剛響起，喧嘩聲慢慢變小，突然一個物體重擊反對的那個人，導致那個人先是慘叫隨後倒在地上發出巨響。

「嗚！！里包恩先生你、你為什麼……！？」

「可以。不過要請你們說出你們的來由。」闇夜瞥了聲音來源一眼，轉回頭正視他們，不顧他人的反對頷首。

男女相望一眼，只見女子微笑，爾後點頭。

闇夜和那對男女走出了眾人的視線，鬧騰的氛圍在那瞬間安靜下來，周遭人群見想看的人走掉了後，個個也紛紛離去，獨獨留下本想攔截卻被先行而去的一夥人。

「里包恩！為什麼要讓白河跟他們單獨相處？萬、萬一他們──」剛剛只能乾瞪著逕自離去的三人背影看的綱吉在人潮退去後，氣急敗壞地跳出來，看了闇夜離開的方向一眼，回過頭焦急地瞪著泰然自若的黑色西裝嬰兒，隨即又盯著走廊盡頭，心裡連對方是否會遭遇險境都不敢想像亦或道出口。

「絕對不會有事的。」里包恩壓低帽沿，在任何人看不見的角度下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那兩個人……可是與闇夜有特別關係的人啊！

「為什麼你會這麼肯定？」

「黑手黨沒有不知道的事情。」

綱吉再度被里包恩的這句話堵回去，皺皺眉，滿腹疑慮卻不再發表任何言語。

山本從頭到尾沉默地望著銀影消失的位置，與其他人同樣在為獨自約談的銀影擔憂，但在看到里包恩一臉安然自在的悠閒樣，不知怎的，竟也覺得白河不會出事，心裡不禁踏實了些。

「對了小鬼，你要繼續幫我訓練嗎？」山本笑著說道，一臉不甚在意地拿起身後的球棒示意，瞇起眼睛掃視嬰兒一眼。

「哦！好啊。」聞言，里包恩也二話不說地應允。敏捷地跳上山本的肩膀，一青年一嬰兒就這麼豪不在乎地朝練習場邁步前去，看的其餘人都傻眼在原地。

其他人見狀，面面相覷後也紛紛無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