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章十六、戒指

迪諾隨意走進其中一間病房，將少年放在病床上，回想起方才的混亂，刻意壓低音量問身旁的銀髮少女。

「闇夜，他沒發現到妳？」迪諾口中的『他』是與少年爭鬥的史庫瓦羅，跟迪諾同齡，曾待在同一所學校。他會這麼問，是因為闇夜小時候有段時日跟史庫瓦羅在一起。

闇夜沉默地頷首。沒被發現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多虧當時擋在她身前的艾菲和艾克，二是對方只顧著奪取彭哥列戒指。

「啊、也是呢……如果發現了早就大叫囔囔，哪還會裝作沒看到妳呢？」迪諾自嘲一笑，聳了聳肩。

除了他們倆人，艾克及艾菲兩雙胞胎姐弟駐守牆邊，一個直接坐在地上打開電腦啪答啪答在鍵盤上敲打著，一個雙手環胸倚著牆面閉目養神。

話題暫時告一段落，里包恩和澤田接連踏了進來，迪諾看向替少年診斷完的屬下，開口：「巴吉爾怎麼樣了？羅馬利歐！」

「生命是沒什麼大礙！」羅馬利歐回答。「看來他應該經過相當的鍛鍊，傷口其實都不深呢！老大。」

「呃……那麼、他……到底是誰？難道是彭哥列家族的人？」澤田語帶遲疑地問道。

「你錯了，他不是彭哥列家族的人！」迪諾看向沉沉入睡的巴吉爾，「但可以確定的是……他是你的盟友！」

「啊？怎麼會這樣？彭哥列是敵人，反而外人才是朋友……」澤田震驚地說道，說完後臉上掉了數條黑線否認：「其實我……沒有所謂的敵人和盟友！」

迪諾臉上帶著笑意看向澤田，語帶暗示的說：「我說阿綱，恐怕不由得你再這麼說囉！」

「那枚戒指已經有所行動了！」里包恩斷言道。

「戒指……？對了，他剛才也說過！是被那個長頭髮搶走的東西對吧？」

「是啊！正式名稱是哈芙彭哥列戒指，它是彭哥列的傳家寶，原本應該被保管在固定的地方直到三年後才對！」

「難道它是相當高貴的戒指？」

「它的價值的確無法衡量，不過還不只如此呢！在漫長的彭哥列歷史中，為了這枚戒指不知流了多少鮮血，是個受詛咒的東西！」

「哇～～什麼啊！不會吧！」

在旁默默聆聽的闇夜及雙胞胎並沒多大反應，澤田卻在聽到是『受詛咒』的東西後反應誇張地倒退了幾步，甚至蒼白了整張臉，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幸好被那個長頭髮的拿走了！」澤田才剛慶幸沒幾秒，下一刻，迪諾尷尬地笑了笑，一邊說一邊拿出同樣的黑色精緻盒子。「它在這裡呢！」

「怎麼會這樣──？！戒指不是被搶走了嗎……」澤田驚恐萬分的瞪著那個盒子。

迪諾解釋著他手中的才是真正的戒指，劈哩啪啦的說了很多，澤田卻大吼大叫只想著逃避現實，從病房逃了出去。

闇夜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眉頭連動都沒動一下，不發一語。

「巴吉爾他……應該是個誘餌吧……」

「是啊……我想連巴吉爾本人都不知道吧！那個人應該早猜到會這樣吧，這可是相當困難的決定呢！」拿著手上被人託付的黑色盒子，迪諾說道：「其實他直接交給阿綱不就行了，他可是跟我一起來日本的呢！」

「……」闇夜忽然看向迪諾，以在認真不過的眼神注視著他，「迪諾哥，父親大人他……」

×

「噠噠噠……」

急促的呼吸伴隨著腳步聲來到家門口，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期待與父親大人見一面，這種感覺就宛如小時候待在空無一人、連任何一個傭人也不在屋內的家中，然後，聽見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回到家的聲音的感覺是一樣的。

本想隨她一道回家的雙胞胎姊弟，卻在里包恩叔叔和迪諾哥的搖頭和淡淡一句「給他們父女倆單獨相處」的話勸留了腳步。

那時迪諾哥還對她歉笑說：『其實啊！本來月影先生還打算寄信的呢，是那個人對月影先生說「哎呀！別寄了、別寄了，反正都要回日本的，就當是給個驚喜嘛！」這句話，月影先生才沒把信寄給妳的。』

『剩下的，我想月影先生那邊會給妳答案的，快去吧。』

看了一眼鐵門，她直接推了進入，快步走到家門口，嘗試轉了一下門把，一如她所想的沒鎖，意味著被人打開，於是她大方地轉動門把「喀答」一聲開啟，踏進屋內她關上門，低頭便見玄關前有雙男性皮鞋整齊放在鞋櫃旁邊，她跟著脫下皮靴，來不及放好她就朝從廚房內傳出的聲音踱步而入，急促的踏步聲引起了裡頭人的注意。

「哎呀？是緹回來了？」熟悉、久未聞聲的親人聲調在她還未踏進去前便傳了出來，她頓了下，不再猶豫地直接走進廚房，只見一身便服的銀白短髮男子穿戴著一件圍裙，右手高舉鍋鏟，左手握著鍋子，回首看見她微微笑了下，轉過頭繼續煮菜，一邊炒一邊問著：「怎麼只有妳呢？艾克和艾菲他們去哪兒了？」

見父親一如往昔般的態度，除去父親身上與他濃厚違和感的圍裙，彷彿回到小時候般的幸福感覺從靈魂深處湧出，胸口有一股熾熱、快將她燃燒殆盡，應當是陌生的熟悉感回來了。

「……父親……」下意識地喚著，眼眶開始聚起霧氣犯淚光，她小聲地哽咽飲泣。

「……呃？」炒完最後一道菜，盛入瓷盤放在餐桌上，聽到女兒呼喚的聲音，甫抬首，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正在哭泣的小臉，好多年沒看到女兒哭的月影錯愕了幾秒，心裡有慶幸、有無奈還有許多複雜的情緒，他卻露出慈藹溫柔的笑容，拿下圍裙掛在牆邊，他走向與他相同髮色卻留著像元妻那般長度的闇夜，輕輕擁入懷裡。

已經好多年了啊……緹如此情緒化的樣子，就跟一般孩子一樣……

已經……好久好久不曾看過了……

「傻孩子……父親一直都在啊……」

讓她來日本生活，看來是對的選擇啊！

直到闇夜情緒穩定後，月影才放開她，帶著微笑說：「孩子，本來幾天前就要告訴妳我今天要來日本的事情，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停了幾秒，他直接帶過，又說：「另外，迪諾、里包恩，以及巴吉爾那孩子等等會一起過來吃，艾克和艾菲應該會一起回來。」

「等他們回來的這段時間，我先跟妳交代一下……」

闇夜拭去淚痕，靦腆地點點頭，跟隨月影的腳步走進一間書房，月影從書櫃暗格拿出一個與迪諾要交與澤田的盒子大小相仿，顏色卻是紫白色，甚至會反光，盒子上頭和正面刻了像花一般的銀白色花紋的盒子，再拿出另一封信遞給闇夜，嚴肅而鄭重地說：「這個盒子和這封信，從現在開始交由妳保管。」

闇夜捧著盒子和信，有點不知所措地注視眼前的月影，平常的冷靜早已煙消雲散。

「父親、這到底是……？」

月影一貫的平靜不在，他斂去了所有神情，眼底卻藏著一絲無人察覺的痛楚與哀傷，輕輕說出讓闇夜面容失了血色的震撼話語：「那是妳母親、也就是希爾弗二代首領要給妳的繼承家族的戒指，還有信。」

什、麼……？是母親她……？

×

半歇，月影提到的那幾個人聚集著在家門外等候，里包恩更是大咧咧從鐵門旁的石柱上躍落家前院子裡，未等闇夜『請』入內，里包恩自個兒一副『這裡是我家』一樣自然地走進玄關去了。

沒讓闇夜親自上前開門，紫黑髮少女艾菲從某個地方掏出鑰匙「喀嚓」一聲打開，幾個人魚貫而入，比較有禮貌的人點點頭道「打擾了」。

坐在餐桌前，負責招呼的艾菲和艾克替其他人拿餐具、盛飯，本想一道幫忙的闇夜卻被艾克以「首領小姐不必忙，這些工作我和艾菲就行」婉拒並推回位子坐好，至於巴吉爾則被以「傷患就該好好休息。」此話嚴厲拒絕。

歸位後，在場人齊聲道著「開動了」，紛紛拿起飯碗和餐具開始用餐。

期間，迪諾依然展現BOSS體質，在沒有屬下的情況下吃飯吃的狂掉飯粒，不然就是夾菜時還沒夾進碗內就掉落在其他盤或是餐桌上，讓人看得錯愕又傻眼。

「迪諾還是老樣子啊。」月影笑了笑，在迪諾不解地抬頭望過來時，對他搖頭表示沒事。

闇夜靜靜吃著，彷彿迪諾笨拙的模樣完全沒看到似的。相反的，她不是裝作沒看見，而是早就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了。

艾菲和艾克先是驚訝愕然，然後像是想起什麼般不覺得有何稀奇。

里包恩當然繼續吃他的，迪諾可是他教的學生，有什麼蠢樣是他沒看過的？

巴吉爾的反應亦然，對於迪諾出人意表的樣子完全不以為然，僅是看了幾眼，轉回去繼續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眾人午餐也吃得差不多了。

艾菲和艾克照舊負責清理餐桌整潔，半晌，艾菲泡了壺茶，艾克泡了杯黑咖啡，分別送到每個人的面前，其中艾克泡的黑咖啡則是送到里包恩面前。

除了用餐完畢先行休息的巴吉爾外，其餘人仍在場。

「月影。」里包恩抬手將把玩在手裡的列恩放回帽沿上，平靜地叫了神色有點異常的銀白髮男子的名字，不冷不熱的口吻暗示對方把話說出來。

「……」沉默約莫半分鐘，在一雙雙擔憂、不解的目光下，月影才緩緩開口：「今天，就在你們來之前我就把戒指交給了緹……」在場人對於月影口中的小名心下了然，都知道他在說誰。「希爾弗家族，我是以轉交的身分代理，當然在這幾年來，希絲蒂亞的守護者們個個都有抽出時間替希絲蒂亞教導緹，我也為此教了一些武術給她。」

「雖然我不清楚緹待在日本的期間是否受過哪個人的訓練，本來是打算等緹滿十八歲後再正式交給緹，不過這段時間……」月影頓了頓，「在各地的他們早已預測過會發生這種事，所以半年前就討論出結果，若有什麼狀況，便將戒指交與緹，以及預選的幾名下任守護者們──」

說著，精明深邃的黑瞳看向了沒有說話的艾菲和艾克。

「你們，應該都有聽說過吧？」月影沉靜的口吻，問著沒有驚詫、沒有呆滯、也沒有叫囔等各種反應的艾爾瑟斯姐弟倆，只是平靜聆聽月影陳述關於他們幾人的重大事件，聽到月影問起，兩人點點頭，由艾菲代表開口：「是的，從父親和母親聽過一部分，所以我們被派來守在首領小姐的身邊。」

月影點頭，將話題轉回來，目光注視著呆滯卻默默接受的闇夜，「──到這部分，緹有哪裡不清楚嗎？」身為父親的他，非常了解心理有一大堆疑問的女兒正努力釐清眼下的情狀。

他會說這麼多，是刻意在眼前的這些人面前講述給非常需要讓緹知道這件事。

闇夜垂下首，斂眸，「……我想問，當時輪流陪在我身邊的那幾位叔叔阿姨，是不是就是父親所說的──母親大人的守護者呢？」

聽到是這個問題，月影微怔，爾後點頭。「對。」

難怪了……闇夜望向艾菲和艾克，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那我了解了。」

小時候，她就已經見過了。

月影凝視著闇夜的神情，知道闇夜猜出了她身邊的守護者會是什麼人，他也不多說，決定將此交給他們幾位年輕人。

「再來就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我只說一部分。目前狀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