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易

 

二年級了。

 

這樣平凡無味的日子、找不到目標的日子──

竟然在她不知不覺之間,在她生命裡進入了第十七年,嗎。

 

踏在這所學院的土地上,早瀨琴織眨巴著空也似的褐眸,環視偌大的學院。在別人眼中,這所學校是別人所嚮往、期盼進入的明星學校,對她來說,卻是恍若過於廣大的籠子般將她束縛於此。瞇起了眼睛,放眼仰望這浩大的天空,真希望自己能像天空的白色雲朵在空中自由飄盪。

 

她就像是隻孤立無援的小鳥兒,無人能夠求助,更無法呼喊求救,像隻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也像個被線綑綁住的木偶任人操控……

 

『琴織,這次考試怎麼樣?有滿分嗎?』

『琴織,妳可要聽妳父親的話啊……千萬別得罪了他,知不?』

『琴織!妳怎麼考成這副德性!』

『早瀨同學、用功點。』

『早瀨,妳可以的,下次好好加油吧。』

 

她的生活被學業操控,被周圍的人事物操控。

 

她感覺她被限制了,就在這裡,就在這看不見的線、看不見的繩索綁住。

 

抬頭仰望,感覺那片天空離自己好遠好遠,觸不到、碰不著。

 

她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踏出腳步再度往猶如地獄深淵般的牢籠踱去。還是好好加油吧!自由什麼的……等能夠完全脫離她的生活在追求吧。

 

收回心神,她朝前方的建築物邁去。

 

努力至今,在大家眼裡,她是班上盡責的好班長,也是班上的好學生、好模範。

 

這些終究只是表面上的。

 

依循走了一年的熟悉路線進入建築物中,拐了個彎,她改變路線朝另一方向前進,走廊盡頭的一端顯示著她新的教室門牌。懷裡抱著不久前去教職員室島澤導師託付給她的一疊單子,她走到新教室的後門口,「喀啦」一聲拉開。

 

教室裡的氣氛吵雜又混亂,學生們聽見開門聲都不約而同地閉上嘴正襟而坐,眾人的目光此時集中於從後門進入,看也沒看任何人或空位,直接從其中一條走道來到了講台旁,一邊奉命把單子一排一排分發下去,一邊開口道:「各位同學,島澤老師等等就會過來了。現在發下去的單子每人一份,多出來的往最後一排傳……」

 

等到島澤老師從前門走進,她朝島澤老師點了點頭,多出或少給的單子又收又發,直到每人都拿到了才自己拿走一份,往某一排的其中一個空位走去。

 

「謝謝早瀨同學。」坐定位後,島澤老師掃了一圈教室,拎起其中一份單子,「那麼各位同學看到剛剛發的單子……」

 

注視講桌前專注解說的島澤老師,沒幾秒她收回目光轉而看著手邊的單子,半是聆聽半是將心思放遠。

 

枯燥沉寂、平淡無奇、毫無變化。

 

她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她不喜歡。

 

只有念書的日子而已,她非常討厭。

 

下了課、放了學,回到家後依舊如此,不是念書就是補習,成績再好,也頂多是如此罷了。

 

……誰……

 

誰可以……幫她脫離這種痛苦堪言如深陷監獄般的牢籠?她不想再過這種──如毫無感情、毫無知覺過著非人的生活了!她想脫離這樣的生活!她──

 

「走開!別擋路!」

 

一陣毫不客氣的斥喝從前方傳來,倏地被推了一把,還不及反應她痛呼一聲跪坐在地,「痛!怎麼……」疑問還未完全脫口而出,一股力道扯著她的衣領猛搖,她被迫睜開眼睛看著前方,不到一秒,映入眼簾的是如流氓般的大漢凶狠地瞪視著她,讓她不由地心下一驚。

 

「啊啊、就是妳了。」擁有龐大身軀的壯漢瞇起眼睛盯著她的容貌,轉開視線瞟向立於他左後側的瘦弱男子,瘦弱男子立刻拿出照片遞到他視線範圍內,壯漢確認地點點頭,把目光移回她臉上,驀然鬆開她的衣領使她在毫無防備下往後倒地,自顧自地起身和瘦弱男子討論了起來。

 

搞什麼啊……

 

她在心底犯嘀咕,不解地偷瞄那兩名男子一眼,自行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這才正眼端詳起此刻她所在的地方。

 

仰首望了一眼天空,自她離開學園,天色已呈昏暗,身驅在她清醒回神便疲憊不堪,許是走了數小時的路程,她感覺到肚子正在抗議;環視一圈周遭一切,她想她可以確定是在恍神間不知不覺走進小巷道,造成剛剛沒注意到有人就撞上對方。

 

張望好一會兒,調回目光發現對方兩名男子談論剛好結束,雙雙打量著她的模樣,最後是壯漢看夠了,正眼瞧著她說:「小丫頭,妳叫什麼名字?」

 

「……早瀨琴織。」

 

「跟我來。」滿意地點頭,壯漢對她這麼說,逕自地轉身與瘦弱男子一同離開小巷道。

 

她雖然滿頭問號,卻依然懷著滿腹疑惑跟上了對方。

 

反正,真要對她做什麼的話,一定二話不說扒掉她身上的衣服侵犯她或威脅她,而不是還要討論或是問名字了。

 

她漫不經心地想道。

 

×

 

在一棟高級大廈的某層樓靠窗的閣房,那是空間擺設整齊而舒服,此刻卻瀰漫陰森詭侷的氣息。陰暗的臥室毫無異義為此增添了不少凝重沉悶的感覺,來源從坐在主臥室中央的沙發椅上,瞇起邪魅蠱惑的血紅鳳眼,斜躺在單人沙發座,左手支撐半身托腮睇著他面前正襟危坐絲毫不敢動一下、臉上佈滿冷汗的早瀨夫妻倆,他饒富興味地勾起迷人笑意,在早瀨夫妻的眼中卻是毫無感情、充滿嘲諷的笑容。

 

「哎呀、用不著緊張成這樣吶。」黑髮男人不帶一絲感情地笑道,將對方禁不住顫慄發抖的反應看在眼底。「我來呢,是想跟你們訂契約而已。」

 

「……什麼契約?」強裝鎮定反問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掩不住懼怕地發抖著,雖然在中年男子看來,黑髮男人比他小了十幾歲,高超的交際手腕與無人能比的辦事態度及效率卻讓人嘆為觀止、敬畏三分。

 

黑髮男子伸手彈指一聲,從他身後出現了一個高大壯碩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拎著一個黑色箱子走到雙方之間的玻璃桌上,將開口朝向早瀨夫妻,俐落迅速的將之打開。開啟的瞬間,早瀨夫妻驚呼了聲,尤其早瀨先生更是露出了垂涎三尺的表情,若不是黑髮男子及他的屬下還在此,估計早瀨先生早想不顧一切撲上去把黑色箱子據為己有了。

 

黑髮男子臉色未變,依然鎮定如昔,心裡卻是對早瀨先生貪婪的模樣感到厭惡不屑。

 

「請、請問聖羅愛先生將這筆錢拿出來的意思究竟……?」早瀨先生倏地從自我世界裡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偷覷對面的黑髮男子。沒忘方才是他剛剛起了有關『契約』的頭,想必這筆錢肯定跟『契約』脫不了關係。

 

「那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了。」

 

黑髮男子挪動身軀坐正身子,雙目定定地直視對方的眼神,娓娓道出:「『契約』內容是──與您們的女兒、早瀨琴織作為交換,至此以後,不得再干涉早瀨琴織的生活,也不得再與早瀨琴織見面。這是一筆交易,同時也是交換條件。」當他說出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時,早瀨夫妻二人都相當震驚,隨著他的話臉色漸漸發白而無任何血色,目瞪口呆的模樣就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語言能力般吐不出任何一個字。

 

黑髮男子娓娓道出契約的相關內容,一個抬手的手勢,他身後的黑衣男子立即上前把一張白紙黑字的契約書交給黑髮男子,黑髮男子輕輕放在桌上,推到對面早瀨夫妻的面前。

 

「在這之前我先聲明,一呢,若提出的理由有關早瀨琴織的血緣問題,我不予接受。早瀨琴織並非您們所生,只是被託付照顧罷了,至於為何我會知道,那也是我的事。」

 

翹雙腿,雙手交握於胸前,黑髮男子笑的如沐春風,在早瀨夫妻眼底卻像是死神或惡魔的微笑,早瀨夫妻更因被黑髮男子一語中的而臉色鐵青無法反駁任何一句話。

 

「二呢,若是關於早瀨家繼承人的問題,您們呢……不用我說,想必也暗藏了一個想好的對策了才是。」放下交叉的長腿,黑髮男子半瞇著血眸冷冷盯著他們,臉上依然掛著無溫度的笑意。

 

「言盡於此,不知二位有何要說?」

 

中年男子咬著牙,沉默了許久,才認命地吐出話語:「……沒問題,就依聖羅愛先生所說的,我們夫妻倆願意做這筆交易……以後不再干涉早瀨琴織的生活,也不再與早瀨琴織見面。」

 

坐在中年男子身邊的婦人憂心重重地瞧了丈夫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仍沒說出一個字。

 

黑髮男子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要黑衣男子拿出黑筆和印泥,擺在桌上,早瀨夫妻輪流簽名印上指紋,以此作證。

 

黑衣男子拿走那張契約書遞給黑髮男子,黑髮男子接過掃了一眼,摺了幾摺塞入口袋,優雅起身逕自地邁步走向大門門板,看也沒看那對早瀨夫妻一眼,拋了一句「走了」,其中離門板最近的黑衣男子早已為黑髮男子敞開門恭敬彎身,待黑髮男子走出,其餘的黑衣男子跟著尾隨踏出了那扇門,由開門的那位黑衣男子將之闔上。

 

「喀嚓」一聲,黑暗再度迎臨,早瀨夫妻雙雙腿軟癱坐在沙發椅上,宛若剛面臨死亡前的一瞬間似的全身虛脫無力。

 

作為代價,他們獲得了一筆財富,卻沒有喜悅感。

 

×

 

被兩名男子從巷子帶領著,經過了來來往往、人聲鼎沸的熱鬧街口,穿過樹林的小路來到了一棟以磚塊建成的古代西歐式建築,高聳於前的是鐵製大門,杵在壯漢身邊的瘦弱男子走進柱子,按下柱上的電鈴,念了幾句話後,鐵門突然打了開來,瘦弱男子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壯漢頭也沒回地說了一句:「進來。」邁步踏入內,早瀨琴織不敢再遲疑一秒,連忙尾隨跟上。

 

「喀啷啷」的聲音自早瀨琴織身後響起,早瀨琴織聞聲頓步,回過頭看時,鐵門已經跟柱子貼合,緊密地關上了。

 

從大門離建築物有很長一段距離,不知走了多久,同樣的路、四周圍盡是一片樹海,天色漸漸幽暗,早瀨琴織隨著兩名男子走到看似院子的地方,前方中央有著噴水池,附近種植了各種各色的花草樹木,路燈每隔一段距離擺設了一柱,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前院。

 

經過噴水池,還沒走到大門,門扉半啟,瘦弱男子輕輕一推走了進去,壯漢尾隨而至,早瀨琴織跟著踱步而入,關上了大門。

 

房屋裡頭像是有靈性或是有人知曉般,燈光慢慢亮起,直到照亮了整棟建築。

 

「哦呀!你們帶誰回來呢?鵬、塞烈思。」

 

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前面不遠從左側漫步而下,身著高雅短裙的艷紅色禮服的黑髮長捲髮及腰、些許鬢髮隨意披散在胸前,美艷而優雅大方的女子噙著性感笑靨舉步來到兩名男子面前。

 

被喚作『鵬』和『塞烈思』的兩名男子朝黑髮女子恭敬地彎身行禮,各自退了一步讓早瀨琴織走上前。

 

鵬-也就是壯漢開口道:「她是早瀨琴織。」簡單明瞭的介紹,也足以令黑髮女子「哦」了一聲,馬上理解地點頭當作回應,唇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沉吟笑道:「就是妳啊。歡迎呢!」

 

早瀨琴織不解地注視眼前的黑髮女子,不懂對方為何含著她理解不明的笑容對著她笑,為何要跟她說『歡迎』?

 

這一切的發生過程都讓她摸不著頭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黑髮女子微微一笑,收回放在早瀨琴織身上的視線,「輝怜應該快回來了,你們先帶她去她的房間吧!」對鵬和塞烈思吩咐了一聲,轉而凝望當事者,溫柔笑道:「琴織妳就先去換套衣服,房間內有準備好的衣服,妳直接挑妳喜歡的穿……不用在意那些衣服,給下人洗就可以了。」反正衣服也是屬於妳的,最後一句話她沒說出口。

 

壯漢和瘦弱男子遵從地回應:「是。」

 

跟著兩人走上樓梯,早瀨琴織不時回望黑髮女子,只見女子笑望著她,不再多說。

 

帶領著早瀨琴織到達三樓左側右轉來到右邊第二間房門,塞烈思從口袋掏出銀製鑰匙對準門把鑽孔插進去,「咖嚓」一聲房門敞開,塞烈思將鑰匙拔出,旋身靠近早瀨琴織拉起了她的右手,將鑰匙放在她的手掌心上。看到塞烈思的動作,早瀨琴織愣了一下,還未發言,塞烈思就搶在她前頭說:「以後妳就是這把鑰匙的主人了,記得要好好保管收好。」

 

早瀨琴織張口欲言,塞烈思像是猜到她要說什麼般,扯起嘴角說出了含糊不清的不明話語:「有任何問題的話,請等這房子的主人回來,他會給妳滿意的回答。」

 

趁早瀨琴織還沒反應,塞烈思和鵬兩人一同離開。

 

早瀨琴織數秒回神,另外兩人早已走的不見蹤影,低頭望著手上的銀製鑰匙,抱持滿腹疑惑無奈地踱進房內。

 

這裡的人到底怎麼了?全都一副神祕的樣子……早瀨琴織在心裡咕噥道,開始打量起了當前的房間,只見擺設不若建築外表般陰暗深沉,唯一相同之處是同樣走歐式風,以米白色和象牙色交錯融合的各式家具,房間大小甚至比原本的還更為寬敞奢華,床鋪不只可以躺兩三人,四五個也沒問題。

 

環顧漫步了一圈,她走向一個米白色的寬長衣櫃,分了兩層,上層是掛衣服,下層僅是上層的五分之一高,接著她沒考慮過多,伸手直接拉開了上層的衣櫃其中一側門,只見宛若在散發光芒的各式各樣各色的女性衣服通通都掛載裡邊,隨便任何一件都是符合她身材的尺寸大小,毫無偏差。

 

她目瞪口呆瞪著眼前的衣服約有半分鐘,平靜的分別把另一側和下層抽屜櫃打開,另一側同樣掛著類似的衣服,至於下層抽屜櫃……她無言了。

 

那是女性專有的內衣物,而且她比照過了,同樣是她的尺寸,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陰沉著臉,她一一將下層櫃和上層右側衣櫃門關上,從上層左側櫃裡挑出了一件歐式風格的粉色短版設計禮服,脖子繫了條桃紅色的細緞帶,背後綁了寬而長的蝴蝶結,穿起來的特殊造型是裙襬後側長及地,蝴蝶結的緞帶更是垂到地面還有餘長。

 

接著……她躊躇地撫過長度不及半背的黑褐色直髮,撩起幾縷鬢髮垂落於前,她把其餘髮絲輕輕撈起順了順,走到鏡台前,打開鏡台抽屜盒裝有的白色蕾絲緞帶常常一條,環繞過一圈髮絲,俐落地綁了個蝴蝶結。

 

穿上從某處角落搜到的一雙白色低跟鞋,小腳試探地套進去,一如她想照樣毫無一絲差異的符合她小腳的尺寸。

 

這房間的一切,就像是為她量身訂作一般,每一樣都是符合她的尺寸大小。

 

讓她受寵若驚,以及心底莫名湧起的預感──

 

好似告訴她:『一踏入此地,就無法有機會在逃離這裡。』

 

那樣的焦躁難安、那樣的倉皇無措……好多的情緒是以前不曾有過的,此刻卻逐一蜂擁而上,讓她腦袋亂哄哄的,無法平息。

 

盛裝打扮過後,眼角瞥見被她放置在鏡台上閃爍著奪目光芒的銀製鑰匙,從抽屜找出細長黑線穿過鑰匙洞綁了死結,戴上脖子,把鑰匙放入衣領內藏著。

 

準備就緒,一身如精靈般的樣貌翩然走向房門,轉動門把出了房間。

 

才剛踏出房間,一股瀰漫在空氣中的陰寒古怪的氣息便繚繞在周身徐徐飄盪,她蹙眉,曝露在空氣裡的皮膚瞬間起了疙瘩,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牽起裙襬直覺往一樓大廳步去。

 

甫踩下二樓,底下一樓大廳一陣迎駕的齊喊聲響起:「輝怜先生歡迎回來──」

 

褐眸閃過困惑的情緒,腦海浮現出方才的黑髮女子與兩名男子的對談中有相同的名字,似乎也是『輝怜』來著?

 

想歸想,她腳步未停的往一樓大廳一步步走下階梯,還未踏下地板,不知何時周圍突然一片靜默,前方的黑衣男子和女僕裝扮的人們一字排開排成兩排從扶梯方向開始排到大門口,中央佇立著一名穿著與黑衣男子不同的黑髮男子僅僅用那雙血紅色、彷彿會看透人心的瞳眸深深注視著她,她像是被吸入那雙瞳眸而不得動彈,眼睛更是眨也不敢眨一下,兩雙視線旁若無人地對望,久到她以為有十年之久,或是一世紀……

 

只見黑髮男子眸中帶笑,解除了這場默劇,被這麼一看,早瀨琴織憶起方才無禮與對方相望便羞紅了臉,差點想轉身逃走,理智告訴她不能當著眾人的面逃開,硬是忍住羞恥感直到踩在地板上。

 

忽地陰影落下,她才剛抬頭,不知何時走到面前的黑髮男子嘴邊牽動一絲戲謔的笑意,在她右臉頰輕輕一吻,再度引起她臉上的熱潮,她心頓時漏了一拍,一手捂著被吻的臉頰,腳下意識地想倒退。

 

「你、你……」她、她被吻了?!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才剛踩在階梯下的地板,腳裸後更是退無可退,待她想起時她腳裸碰到階梯,身軀毫無預警地往後傾倒……

 

「啊!」一聲驚呼自紅唇口出傾瀉,她忙不迭地緊閉眼睛,恐懼感驀然湧上胸口,在她以為她的背部會直撞硬梆梆的階梯時,一股力道摟住她的纖腰將她用力一拉,幫她穩住了身子。

 

「差點跌傷呢……」男人輕柔醇厚似有魔力般的聲調在耳畔邊響起,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黑髮男子救了,而且整個人被穩妥抱在這男人的懷裡,微僵了身子,她一動也不動。

 

「站好了,小鳥兒。」

 

她依言挺直站著,腰際上的手臂卻沒有放開的跡象,反而更拉近了令她感覺溫暖的胸膛,她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僵硬的身段,乖巧聽話的任對方摟抱著。

 

唔……為什麼她要這麼聽對方的?小腦袋周轉著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念頭,卻還是毫無掙扎反抗,連對方稱呼的『小鳥兒』也不覺有誤或古怪。

 

「輝怜,事情已經辦妥了?」清心悅耳的嗓音響起,隨著身邊人的舉動,她的視線範圍闖入了站在右側僕人們後側不遠處的黑長髮艷紅色禮服的美麗女子,正是片刻前吩咐帶她來的兩名男子去房間的人。

 

「這是當然。」被對方抱在懷裡的早瀨琴織瞧不見對方表情,卻可以從語氣中聽出對方正微勾著嘴角自信滿滿回應黑髮女子,還挾帶讓她著實不解的陰冷氣息。「完全滴水不漏。」

 

黑髮女子凝睇了早瀨琴織一眼,朝輝怜媚然一笑,拋下話,旋身走開。「我先過去了,大夥兒也在等你呢。」

 

輝怜不再拖磨,揮了手遣退所有下僕要他們各自忙去,低頭直勾勾地瞅著懷裡人兒,以只有兩人之間才聽清的音量說道:「小鳥兒,妳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妳。」說話的當下,清俊的臉龐緩緩靠近了她的肌膚,就連對方鼻息間的呼吸吐納都能明顯感覺到,噴的她的臉頰抑制不住酡紅灼熱,快燒到耳根子處了,霸道中隱含獨佔口吻的磁性嗓音彷彿還在耳邊呢喃低語蠱惑著她全身細胞,弄的她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什、什麼?

 

迷迷糊糊、臉頰犯熱的她被帶往餐廳,餐廳門口約有三尺高,大廳裡排場相當浩大,大廳中央是長型白色大桌,桌子外緣坐滿了各形各色盛裝打扮過的大人物,特別空出的主位和置於右邊的空位擺明了是給後到的兩人坐的。

 

有不少女僕紛紛從四邊的門口推著推車進進出出呈上餐盤、餐具及各種佳餚,待他們入座,桌上每人面前都已呈上完畢,女僕下人們彎身鞠躬便退出了大廳。琴織在經過時,偷偷打量了大廳四周,壁面掛滿了壁畫,牆角擺置了美觀用的花盆,天花板中央和四角吊掛金光閃閃的水晶燈,閃的她忍不住悄悄瞇起了眼,直到腰上暗暗有隻手掌疑似不悅的加重力道將她的注意力從周遭事物轉移到她身邊的黑髮男人身上。

 

只見男人垂下眼簾睨著她,血紅色的眼瞳帶著警告意味要她不准分心。

 

琴織被這麼一瞪,不禁心生恐懼地縮了縮頸,不再胡亂瞄看,低垂首顫了顫睫毛,小手輕輕抓著男人的衣襬。

 

輝怜微微挑起眉,莞爾地盯視懷裡的小頭顱,對她無辜又委屈的模樣感到好笑。

 

雙雙入座,琴織安穩坐在輝怜右側,輝怜坐在主位上,即使不刻意裝出威嚴有氣魄的樣子,那副天生領導力及不怒而威的姿態便馴服了不少人,環視了兩側集中在身上的一道道夾雜各異情緒的焦距,輝怜勾起細微的弧度,他開口:「相信大家都看到坐在我身邊的少女了,這代表著從此我們『聖羅愛』家族將與『早瀨』家的人毫無瓜葛……」

 

輝怜話一出,餐廳的氣氛頓時凝結緊張了起來。而她的心中卻彷彿被丟下一塊大石頭般震撼地回不了神,不只為她身處的這個『聖羅愛』家族,還有身邊男人口中『與早瀨家的人毫無瓜葛』這段話──

 

「以後,琴織將永遠待在聖羅愛家族,屬於我們聖羅愛家族本家的人。」

 

語尾,卻像是宣告世人般,她最終所能待的地方,而這裡變成了她新的『牢籠』。

 

據說,以後連學院那邊也不用去了,她只能待在霸道男人的身邊,只能跟隨在輝怜身側左右哪也不能去,除非輝怜有所吩咐,不然她的活動範圍僅限本家周圍而已。

 

到現在她依然摸不著頭緒,為什麼輝怜會突然從她父母親那裡帶回聖羅愛家族?有什麼原因或是理由?

 

事到如今,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也許輝怜總有一天,時機來臨就會主動告訴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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