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35、阿爾柯巴雷諾的風

「迪諾、羅馬里奧，趁著『任務』還在昏迷快點捕捉起來。」

當他們聽到那道恢復一貫軟濡的聲調響起，這才放下心回過身。

隨著Reborn話音一落，羅馬里奧已經連繫在另一端等候的操控人員將直升機開過來，沒幾秒，一陣陣震耳欲聾的螺旋槳轉動的聲音和偌大的風壓將附近的植物掃得啪啪作響。

然後就聽到羅馬里奧說：

「放心吧，我們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於是又出動了另一架專門承載委託任務『物品』的飛機。」

對此菲諾伊亞不予置評。

將老虎交給羅馬里奧負責後，他們就開啟了尋找數十種藥草的路途，途中碰到被老虎狠狠弄傷的狼給牠用上合適的藥材，治療包紮期間，有不少同類圍聚過來，本來看到人類本能做出攻擊姿態，再低吼幾聲後，發現原來他們是在替同類治療才收起姿態。

起初因為迪諾的體質搞砸不少藥材，最後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完成所有的藥材收集。

菲諾伊亞的第一次任務總算告一段落了。

結束採藥草任務，在羅馬里奧一路尋找過來後，迪諾終於不再跌跌撞撞的。

解除危機的緊繃狀態，他們四人此刻以悠閒自在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根據羅馬里奧的說法，那隻老虎已經先運回委託人那兒，剩下的藥草和任務委託金在之後會面時進行交接便可。

還未走近原先停留飛機的位置，隨著突然強烈滾動的風聲，走在林間小道的一行人，敏銳地聽到有一陣動靜正急速朝他們奔來，方向則是在……

－－他們的左後方！

只是，他們都沒發現，Reborn胸前的黃色奶嘴正發出微微的光芒，面色沉靜的Reborn若有所思地注視聲源的方向，一言不發。

這個反應難道是……

一陣樹枝劇烈晃動的「啪沙啪沙」聲響，一股壓迫感伴隨更為猛烈的晃動聲席捲而來。

默契一致停住步伐，幾個人做出備戰姿態與即將迎臨的未知敵人對戰的架勢，渾身戒備，目光炯炯地盯著發出聲響的來源。

勉強看清有一道嬌小如嬰兒般身影俐落地自樹梢輕盈一躍，伴隨穩穩落地的足音，原本一觸即發的感覺雲消霧散。

「原來剛剛的動靜是你們啊。Reborn，好久不見了。」

－－咦？眾人身形一滯。

出現的是一個與Reborn身形差不多，黑髮黑瞳，身著紅色唐裝，胸前掛著跟Reborn相似的紅色奶嘴，姿態高雅，神情溫和有禮，儼然就是中國人傳統典範。

再根據那付與Reborn熟識的口吻，菲諾伊亞等人可以肯定，乍然出現的這個帶了隻白色猴子的小嬰兒是阿爾柯巴雷諾之一！

而且，對方胸前的紅色奶嘴似乎……發出光芒？

還未及從撞遇紅色的阿爾柯巴雷諾的衝擊中恢復，Reborn不鹹不淡地回了個稀鬆平常的招呼。

「Ciao，風，的確從那之後都沒見面了啊。」

果然是啊！迅速回神的菲諾伊亞眨著異常閃亮的水藍眸暗自沾沾自喜，心情有說不上的欣喜雀躍，逕自蹲在Reborn身邊向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菲諾伊亞。」

語氣不自覺地上揚，她說不上心情到底好在哪，是因為認識了Reborn的朋友？還是感覺跟Reborn更貼近呢？

「……」風怔忡了下，不動聲色地偷覷一眼一貫冷靜自持的西裝嬰兒，隱約察覺到氣氛的微妙感，但依舊維持斯文謙遜的態度，從善如流回答：「菲諾伊亞小姐妳好，敝人是風。」

至於氣氛微妙在哪，一開始因為菲諾伊亞乍見風的那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令Reborn感到刺眼，周身的氣溫也隨之降低，後來因為讀取到菲諾伊亞的思想後，散發開的冷氣轉眼回溫。

站在旁袖手旁觀的迪諾和羅馬里奧明智地選擇緘默。

然後就聽一道軟濡聲音悠悠響起：「菲諾伊亞是我的女朋友，無庸置疑，我們已經交往快三年了。」

一種更加微妙的寧靜氛圍無聲擴散開來。

眨眼間清醒的菲諾伊亞立刻炸紅臉：「Re、Reborn！」她這聲呼喚絕不是抗議，純粹是太害羞的表現。

風驚訝地睜大眼看向Reborn，似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但又不覺意外，了然地笑了笑，重新朝菲諾伊亞行了個標準的中國禮節。

「失禮了，在下是阿爾柯巴雷諾的風，還請菲諾伊亞小姐多多指教。」

這次反倒換人傻眼了。「誒？你知道我？」

風謙虛一笑，「略有耳聞。」

－－誒？黑手黨學校傳播八卦的速度有那麼快嗎？她的名聲已經響到義大利外去了！

菲諾伊亞內心感慨道。

當然這時的她並不知情風的情報來源並不完全源自他方，而是有某人提前告知過了。

當然，菲諾伊亞不會有知道的機會。

「你們後面的那是？」風略帶好奇的眼神睇向遠處坐壁上觀狀讓存在感降低的主僕倆。

Reborn隨口給風介紹道：「加百羅涅的迪諾和他屬下，也是我剛教過的學生。」

「原來是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啊，久仰久仰。」風朝著兩人施了個揖。

見突然把矛頭轉過來，被對方以那麼恭敬的禮節行禮的迪諾慌了下手腳，不到一秒立即強裝鎮靜，簡單回道。

「你好，我是迪諾．加百羅涅。」又給對方介紹身旁的屬下，「他是羅馬里奧。」

羅馬里奧也朝對方點了頭示意。

簡單介紹過彼此後，風將話題導回中心，順勢一一掃過在場其他人的面容，最後用一種欣賞的目光定格在菲諾伊亞身上，似乎對她冷靜處理的態度感到格外讚賞。

「我剛剛有注意到，雖然沒親眼目睹那個場景，菲諾伊亞小姐處理的手法非常到位，沒讓動物受傷，選擇的植物特性也是盡量令動物不會感到難受的物種，相當客觀理智呢。」

一旁杵著的Reborn輕哼一聲，憶起剛剛千鈞一髮的驚險畫面，不免心情惡劣地落井下石道：「確實如此，可是卻有更大的缺點！」

完全沒想通他的話，而且也沒知會他一聲就亂來！

果然還是崩了她算了！

Reborn額角突起一個青筋。但又回想起什麼似的，嘴角牽起寵溺溫柔的笑意，道出意味深長的話。

「蠢伊挺受動物青睞的。」

上次在學校也是這樣，無意間就引來無數動物包圍住她。

不過……

Reborn目光微瞇遠眺，若有所思狀。

搞不好，日後那隻狼會成為菲諾伊亞的夥伴也說不定。

稍微聊了幾句後，他們就分道揚鑣了，接著菲諾伊亞一行人走回直升機停留的地方，先去將委託物品交涉給委託人，他們才拿著委託人給予的所有委託金返回巴勒摩。

這一回的任務總算都結束了。

×

在菲諾伊亞等人坐在加百羅涅的私人專機返歸的期間，一直有兩雙不帶任何惡意的視線凝望漸漸升起發出吵雜交織一起的震耳欲聾的螺旋槳轉動聲，引擎的轟隆聲和周圍草木被強勁的風的氣流波動打得啪啪作響的聲音源頭。

直到飛機的影子完全飛出視野之外。

一段輕不可聞的低語從樹梢上悠然傳出。

溫和綿軟的音色這時才帶著淺淺笑意說道：

「真不可思議呢，那個女孩非常特別，你說對吧，奇奇。」

「Kiki！」

一陣猴子的低叫聲彷彿在應和般響起。

離紅色身影不遠處的前方草地，有三兩成群結伴散站在四周的動物們安靜地仰望晦暗下來的天空，其中有一隻明顯受了重傷卻被用草葉和藥草敷在身軀的白狼，牠直挺挺立在最前方，一雙精練犀利的獸瞳凝視飛機消失的方向，仰天長嘯。

×

歸來翌日。

CEDEF總部，會客偏廳。

昨天回來時已經很晚了，除了卡蘿娜他們外，沒多少人知道。

附帶一提，菲諾伊亞和Reborn也算同床共枕了一晚吧！

別誤會，很單純的睡覺而已。

「又幹出這麼危險的事了！」拉爾立刻給菲諾伊亞來那麼一巴。

猝不及防的菲諾伊亞就這麼拉爾毫不留情的巴掌巴得一時間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坐在母親身邊，菲諾伊亞一臉委屈的表情可憐兮兮地回望立在自己面前桌上目露凶光但因為嬰兒的外表而使魄力降低的拉爾。

「我、我是有把握才去做的啊……」而且附近地形正好處於優勢，她也有拿出武器出來防備的。

還有理了？！

拉爾沒戴護目鏡的眼神表達出這樣的意思，然後菲諾伊亞縮縮脖頸，不敢再反駁了，低眉順眼地認錯：「不會再有下次了。」

一旁的卡蘿娜無奈地笑了笑，輕柔地撫摸她的頭作安慰狀。

其實，這也是拉爾表達關心的一種方式，畢竟真的挺危險呢。

菲諾伊亞也是了解這一點才沒有抱怨過，頂多就是說拉爾每次巴人都一次比一次痛……之類云云。

接著拉爾的矛頭突然指向坐在另一張沙發袖手旁觀看好戲的西裝嬰兒，聲音鏗鏘有力：「還有你！Reborn！明明當時也有你在，怎麼就不阻止她！」

一個個淨是亂來！

Reborn好整以暇地端著咖啡啜了口，慢條斯理地回應：「哼，是蠢伊根本想也沒想就橫衝直撞的，我還來不及出聲阻止，這個蠢貨就已經衝上去了。」語氣摻雜著難以察覺的咬牙切齒，顯然早就有發飆斥罵過菲諾伊亞了。

「更何況，這也是給蠢伊的一種訓練方式，更何況要是真有危害到她的性命……」話鋒突地一轉，尚平易近人的平淡表情霎時間冷不防地釋放出明顯而強勁的驚人殺氣，嘴角更是拉出一個陰狠冷酷的弧度。

「－－到時候才不管那是不是任務，直接做掉牠！！」說話的口吻隨著吐露話語之間轉為懾人的濃烈殺氣。

「……」原來你早就想好後路了嗎……

恢復一貫氣定神閒狀態的Reborn又喝了口咖啡，不急不徐地拋出一顆炸彈似的發言：

「我們還遇到了風。」

這次有兩個人的反應甚是激動萬分。

「你是說跟我們一樣是阿爾柯巴雷諾的風嗎？Kola！」

「在哪遇到的？！」

「就在中國的崑崙山上，湊巧碰到了，估計中國國內又發生什麼大事件了吧。」Reborn波瀾不驚地解釋道，放下了杯子，擺出一副大爺的高傲姿態。

其餘人立即做出一副嚴陣以待、洗耳恭聽的正經模樣。

氣氛一瞬間升至高潮般的劍拔弩張。

Reborn不負眾望地娓娓道來－－

「聽說那個地方，也就是崑崙山，目前正被有心人士極力狩獵奪取，不管是動物或者珍貴的藥材。」

「伊亞他們接的那個任務也是其一，不過那個委託人似乎有意撫養那隻老虎幹什麼用吧。」

正待眾人心情也隨Reborn的平靜闡述下顯得凝滯沉重，就聽他忽然話鋒一轉，刻意帶上了某種意味不明的暗示口吻，生硬地說：

「－－不過，那並不在負責執行委託任務的人的責任範圍內。」

深邃無波的黑色大眼盯著僵在卡蘿娜身邊不敢動彈的女孩，難得對女孩有了嚴厲的強硬，語氣依舊不緊不慢。

「明白嗎？菲諾伊亞。」

「雖然妳同情那隻老虎，但是別忘了，妳差幾秒就要成為牠的爪下亡魂了。」

這就是強者生存弱者滅亡的世界，就連自然界也是極其適用，無一例外。

要是抱持這種天真的想法，最後賠上性命的就變成自己了。

因為Reborn的話，菲諾伊亞不知不覺間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然後，菲諾伊亞在眾目睽睽之下，以及氣氛更加緊張的無形壓迫中，緩緩頷首，輕輕地應了聲。

氣氛僵持尚未消散，菲諾伊亞彷彿恍若未覺般揚起流露些許惆悵低落的笑意回應。

「嗯，我明白，Reborn。」

後來像是想起什麼般揚起燦爛的笑意，菲諾伊亞像是倉皇逃逸似的找了藉口跑出偏廳，頭也不回地離開迴盪在偏廳的沉悶氛圍。

在她離開後，奈爾佐無動於衷地兀自發話：

「你怎麼突然對菲諾伊亞說起這個？」

Reborn哼了一聲，習慣性壓低帽沿，嘴角的弧度卻是往下，軟濡的沉靜聲音這時才難得透出些許不滿和煩燥，明顯還餘怒未消。

「再不讓她自己意識到，我怕我早晚會忍不住先崩了她了事！」

在場人先是一怔，爾後莞爾失笑，卻沒說破對方。

果然，難怪就覺得Reborn不太對勁，原來早就生氣了啊！

至於逃之夭夭的菲諾伊亞在跑了一段時間後總算停了下來，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挨罵而耷拉頭顱。

啊啊，都氣了一整晚還是不肯原諒她唉……

該怎麼辦？

忽地，一道熟悉的呼喚聲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

「菲諾伊亞－－」

菲諾伊亞被這聲呼喚給及時從苦惱中叫回現實，倉促的跑步聲在她停住後不久奔馳而來。

還沒轉頭，菲諾伊亞就感覺右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對方逕自帶著愉悅的語調輕快說：

「聽說昨晚半夜你們才回來，早上用餐也沒看到人，我還以為……」紫髮少女滔滔不絕地說著，然後發現到一絲古怪般倏地住嘴，繞到菲諾伊亞身前，仔細地上上下下端詳她一遍，皺眉。

「妳怎麼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和Reborn先生發生什麼事嗎？」

菲諾伊亞木然的表情微妙地僵硬一下，有些心虛地轉開視線，唯唯諾諾地乾笑，企圖敷衍過去。

「沒什麼啦……」

雪潔絲瞇起眼，威脅似的「嗯？」了一聲。

向來拿關心自己的熟人沒輒的菲諾伊亞坦白從寬，只是她越解釋聲音就越小，最後都不敢看好友的黑到極致的臉蛋。

「難怪Reborn先生會生氣！這是妳自討苦吃！」靜了不過一分半鐘的少女朝菲諾伊亞吼道。

「都說了不准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妳還老是那麼亂來！當我們這些關心妳的人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氣死人了！！

氣炸的少女甩袖而去，怒氣沖沖。

菲諾伊亞抬手，直覺張口想喊住對方，但又想起自己惹對方生氣後，緩緩地放下手，失落地嘆口氣。

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面臨危機之刻，她就只想到那個方法啊，能不令老虎受傷，有能讓老虎乖乖聽話的方法……

然而就像Reborn說的那樣，她行事作風非常欠缺深思熟慮，也難怪他們會那麼生氣了……

恍惚間，菲諾伊亞想起了Reborn告訴她的每句話，還有其他人語重心長的話語。

『在那之前要先『量力而為』，掂掂自己的斤兩到底能不能拚過才行動，妳自己一頭熱地衝進去，萬一前方等著妳的是想致妳於死地的敵人怎麼辦？』

『但是別忘了，妳差幾秒就要成為牠的爪下亡魂了。』

『都說了不准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妳還老是這麼亂來！當我們這些關心妳的人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我跟妳說過要『量力而為』，可沒說要妳逞英雄，這次是妳運氣好才沒被老虎傷到，還是說，妳想讓我替妳收屍？』

菲諾伊亞無意識地坐在走廊邊，曲腿抱膝，滿腦子都是Reborn嚴厲的話語。

隨後，她沒注意到最終心軟出來找她，遠遠走了過來的西裝嬰兒的身影，慢慢地陷入沉睡。

「伊亞？」Reborn皺眉，沒有任何慌張失措的樣子，非常鎮定地快步上前探探情況，發現對方只是睡著了才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