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 梅語紛飛

章七、最初的試煉

這天的宴會出乎了諾蒂緹的意料之外，邀請入席的大部分是諾蒂緹認識的熟人。包括加百羅涅的迪諾，彩虹之子的Reborn、可樂尼洛，門外顧問的澤田家光、拉爾米爾奇、巴吉爾，Dr.夏瑪爾，彭哥列九代目及守護者們，瓦利亞眾，最後是……

希爾弗家族守護者眾。

當眾人面露各具風格的微笑的和煦畫面映入眼簾的剎那間諾蒂緹呆滯了幾秒，等回過神已經淚眼汪汪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等、為、為什麼……」聲音帶著哽咽，心底在眼角餘光落在水晶燈光之下擺著的兩層大生日蛋糕、盛滿果汁的玻璃杯和小碟盤叉子就恍然大悟，積蓄的水霧終於啪嗒啪嗒猶如水龍頭掉了下來。

明明都說了不需要的……

「去年已經讓妳跑掉一回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漏。」Reborn壓了壓帽簷遮住陰影底下的表情，一貫波瀾不驚、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的平板聲線在此刻洩漏了些許笑意和彆扭說道，對於能看到女孩的反應相當滿意。

「就是這樣kola！」站在Reborn旁邊的可樂尼洛毫不掩飾地綻露充滿陽光的愉悅笑容。

「哼。雖然有點超出預算……不過這次就算了。」同樣彆扭的瑪蒙哼哼道。

「大家可是為了妳特地來的啊！有什麼好哭的？！」猛地出現在諾蒂緹身側的史庫瓦羅語氣聽起來惡聲惡氣卻充滿關心，在諾蒂緹還未緩下情緒及反應過來前一把將藏在身後紫色花紋包裝的長方形禮盒塞入她懷裡不容她抗拒地強硬道：「禮物收下！瓦利亞的大夥一起挑的！」

在女孩沒看見的地方，少年別過去的面頰已經飛上不自在的熱潮。

「……嗯。」諾蒂緹抱著需要用兩隻手臂抱住才能穩定身子的大禮盒以哭音應聲。低垂著頭沒露出帶著淚珠的紅通臉蛋，嘴角卻已緩緩勾起。那是代表喜悅的笑。

那一天她過的十分開心。

這次對她而言非常難忘而特別的日子。

她不會忘記，這天是她的誕辰之日。

是上帝賜予她出生，同時是父母親在她眼前被槍彈擊中，也是大家為了使她忘卻難受的一日。

其他人送的禮物在她抱不動的情況讓彭哥列的人員替她一併送到她待在瓦利亞宅邸的房間去了。

在生日宴會即將散去，代表其他現任希爾弗守護者的雷守米娜西面色嚴肅正經走到諾蒂緹的身前蹲下與她平視，拿出一個方形的小禮盒放在將那雙小手平放的掌心裡，慎重其事地叮囑道：「緹小姐，這是希爾弗BOSS繼承的証明物件，過了今天，就是您試煉的開始。」

諾蒂緹不解，心臟因米娜西非比尋常詭異而沉重的話語忐忑跳動著，甚至覺得這份禮物對她而言可能太過於貴重，她一秒想拒收，卻在看透自己內心立即否決的米娜西硬是接受了。

「緹小姐，這個您非收下不可。」

「這是您必經的試煉，當您過了這道門檻，踏過了滿地荊棘的道路後，您就成功了。」

「可是過程絕非您想像的簡單，而且會很難以承受。」

「我們都知道，但是已經下定決心的您一定可以通過試煉繼承您的母親，我們的首領交予您的希爾弗家族的！」

米娜西的話語如一根根的刺刺在她不堪其受的心臟上，諾蒂緹咬著牙關，顫抖著手指忍著害怕退卻的感受接下這份重如磐石的小禮盒，緩緩地點頭。

握緊小方盒，她深吸了口氣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般。

雖然早有預感，但沒想到會是現在……

驀地手背傳來其他溫度的手，她怔怔地眨著恢復光芒的水眸，抬頭一望便看見那些手的主人不知何時圍繞在自己身邊，發覺到她的目光重新綻開笑意迎上她的，好像在對她說：「不用擔心、我們也會陪著妳」似的溫暖而堅定的眼神。

「不只是首領，我們也是哦。」紫黑髮少女聲線溫和的說。

其他人紛紛同意頷首。

一起通過試煉吧！

他們的想法彷彿通過手的觸碰而傳入諾蒂緹的腦海裡，清澈且毫不猶疑。

「──嗯。」

×

筵席盡歡而散，眾人相繼打過招呼各回各該待的地方去了。

諾蒂緹抱持著沉甸甸又複雜的心情尾隨瓦利亞等人後面離開。

看著那抹銀白隱沒在黑暗消失的背影，輕鬆的表情迅速換上凝重嚴峻的正經神情的里包恩拉整禮帽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沒問題嗎？九代目。」

在那丫頭什麼都不知道，僅知繼承試煉的這一項事實就冒險嘗試……

充斥著白髮的老人的臉色同樣寫著沉鬱而百感交集，深邃溫和的目光飽含疼惜注視著諾蒂緹消失的方向，支著拄杖搖了搖頭。連他這麼做也不曉得對那孩子是好是壞，雖然是按那孩子的抉擇，但諾蒂緹究竟只是七歲的小女孩……

「盡量拖著他們，別妨礙到丫頭的成長吧……」

無論怎麼說，諾蒂緹到底是月影和希絲蒂亞的唯一孩子吶！

在場的其餘人緘默不語。里包恩壓低帽檐，贊同地無聲點頭。

呆緹，努力通過試煉吧！

×

幽暗靜謐的夜裡，是一片寂靜無聲的詭譎氣息。

諾蒂緹和瓦利亞眾在漫長的黑夜抵達瀰漫更加詭異恐怖氣息的瓦利亞大宅，進入屋內很快各自奔回各自的房間睡覺去了。

史庫瓦羅陪著她到她房門前，在她準備進寢室時用力揉了一把她的髮絲，不善安慰的少年難得開口輕聲道：「不必強逼自己一定要變強，沒有人是可以馬上從弱變強，順著妳的心意決定怎麼做吧！」話鋒一轉，溫和的語氣變成兇狠，「還有，要是讓老子發現妳沒睡就完了！」

「還有，生日快樂啊！」

不等少女反應過來，趁機又揉亂少女頭髮的史庫瓦羅疾步離去，在少女抬頭張望時已經隱沒在黑暗的彼端，只遺留有著獨特特色的銀光微弱的閃爍。

木木然地摸摸溫度殘留的髮頂，無神的紅紫眸開始聚焦清醒，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溫暖笑著，胸口也被一陣暖流填得滿滿的。

收回視線轉開門把步入房裡，熟門熟路在自個兒房間繞著，逕自想走到書桌前卻無預警地踢到了疑似紙盒的聲響讓諾蒂緹的動作一頓，腦袋閃過一個念頭，她繞了個彎走上前把桌面上的檯燈開啟，昏暗的寢室霎時亮了起來，她旋身跪坐在禮物堆旁審視著，索性放下米娜西交給她的那個小方盒，將面前的一堆禮物一一拆開。

化妝盒、符合她手大小的新型手槍和腰包、可愛的整套粉色系公主服裝、墨鏡一副、薰衣草銀色項鍊、米色絨毛小熊娃娃……各式各樣的禮物被她擺放在旁，看的她眼花撩亂，甚至還有銀殼的筆記型電腦都冒出來了，當然裡面也有附加字跡或行雲流水娟秀端正或潦草勉強看出字型的卡片。由此看來，大家真的非常用心。

她微微笑著，她枝到大家花費心思的用意為何，無非就是希望能讓她從那段悲傷的過去脫離出來，她也確實慢慢放開了。

──最後的、由米娜西阿姨交予她的小盒子。

她小心翼翼拆開來，乍見內容物就愣住了。

所謂【希爾弗BOSS繼承的証明】就是指……戒指、嗎？

顫抖著兩指拎起盒中的刻有複雜花紋的銀色戒指到眼前，翻了翻，這才瞧見戒指中央有銀白色包裹著紫水晶、形狀似花一般，非常精緻。

繼承的証明，試煉。

瞇了瞇眼，女孩斟酌字句思索著米娜西話中帶話的暗示口吻，敏銳地挑出了關鍵重點的辭彙反覆想道。

要繼承希爾弗BOSS的話，要先得到這枚戒指的認可嗎？所以才會說是【試煉】啊……

眼裡寫著疑惑，她重新端詳眼前雕刻精緻花紋的銀色戒指。但是、試煉到底是什麼呢？是指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繼承BOSS這個位子嗎？

才剛想到，中間那枚紫水晶彷彿在呼應著她的想法似的倏地發出一陣奪目的銀色光芒，被這忽然閃爍的光猛地瞳孔一縮，心中的疑問號直接放大。

怎、怎麼回事？

還沒釐清到底怎麼回事，一些如播放電影似的畫面和聲音襲入她的腦袋裡恣意妄為佔據所有的思想，外來的侵犯讓諾蒂緹有種陷入水深火熱的疼痛感無法掙脫，她下意識抱住頭低低呻吟著，清秀俏麗的小臉皺成一團，時不時搖晃著腦袋似乎想逃開這份痛楚一樣。

『妳有繼承這份殺戮和罪孽的覺悟嗎？』冰冷無情的女子聲音不帶任何情感波動，僅是闡述這句話。

陌生聲音響起的同時，伴隨而來是痛苦不堪的淒厲慘叫和求饒聲不斷，偶爾映入腦海的還有比那些血腥畫面更加銘刻的紋徽──

她不會認錯的。那是、希爾弗家族的紋徽！是專屬於希爾弗的！

還未待她想明白，殘酷暴戾的腥風血雨的畫面好像要刻在腦海似的讓她永不遺忘的，彷彿要把心臟撕裂開來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在一瞬間炸裂，並非她這年齡能承受的可怖畫面讓她在此時發出宛如驚天動地似的崩潰哭喊。

「……嗚啊啊啊－－！！夠、夠了！！快停止！！我不要再看了！！」

饒是初入世不久的她，即使出過幾次任務也沒經歷那麼多如此殘暴而血腥。

被那些過去記憶侵擾的諾蒂緹還身陷痛苦中的歷程，被她的哭喊驚動的瓦利亞宅邸所有人都嚇醒了，但最後只有幾名幹部、也就是以往跟諾蒂緹互動的人物緊張地跑出房間，身上可能穿著各有特色的古怪睡衣、手中拿著各自的武器默契十足地奔往諾蒂緹房間的方向，緊急時刻也管不了他人裝扮有多麼可笑。

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對諾蒂緹嚴慈兼併的史庫瓦羅了，他氣勢洶洶地從走廊彼端跑過來，一甩閃著銀晃晃的劍刃，一副膽敢侵入的宵小就要有膽受死的凶神惡煞的模樣，一路奔來足以嚇退不少部下……當然他們要是有勇氣站在路中央擋著的話。

「喂－－！！！是哪個不知死活欠砍的敢對丫頭動手！！！？？？？」

四面八方跑出來的通通圍在諾蒂緹房門口，數了數還所有幹部全員到齊，彼此目光相覷先是錯愕愣在原地，他們這才發覺不對勁。

「嘻嘻？原來不是你這長毛轉性對小公主下手嗎？」頭頂依舊戴著三角帽的貝爾咧著嘴卻明顯迷惑地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

「哼，我還以為是你們打架打到讓諾蒂緹受不了呢。」穿著可愛睡衣的瑪蒙頭上是他的寵物，他飛在空中轉悠，掃了在場人一圈，百思不得其解。

「啊啦啦、我跟瑪蒙醬意見一致呢。」穿著與形象毫不吻合的粉嫩可愛睡衣的魯斯里亞依舊戴著墨鏡，嘟著嘴贊同地點頭道。

眾人看了看沒有發出意見的列維，平靜地看向彼此，眼神寫著：『既然不是我們的人的話還有誰敢侵入丫頭的房間找她麻煩』這個意思，甚至閃過一股殺意。但在後面仔細聽諾蒂緹房間內動靜後神色詭異了起來。

他們同時陷入沉默，最後魯斯里亞等人在史庫瓦羅的眼神示意下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史庫瓦羅則在諾蒂緹的房外等著裡面靜寂下來。

因為丫頭不是受到襲擊，而是因為某種原因陷入一片痛苦。

雖然不清楚丫頭到底遭到什麼的侵擾，憶起先前遭受悲痛的諾蒂緹模樣的史庫瓦羅還是決定以防萬一守候著。

正遭到繼承記憶片段侵入而痛楚的諾蒂緹維持一手抱著腦袋的動作一手捧著戒指，虛弱地蹲下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哽咽著呢喃。

『無法接受這些的不能繼承首領！』另一個帶有莫名熟悉感的女音嚴厲地說道。

「不、不要……」有什麼東西快脫口而出，她想起過去母親在位時的情景，有嚴詞以待，有慈祥如溫暖的大空，有對待家人寵溺又無奈的樣子，面對受傷回來的夥伴有著新騰和意外的矜持，面對敵人才有的狠戾冷峻。她在剎那間領悟了母親為何要當首領，即使手上握有沾滿血跡的罪惡，但為了家族和同伴的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黑手黨世界不變的定理，所以要在黑手黨世界存活的話，就只能站起來掌握刀械殺死敵人，不然下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就是自己。

她冷靜了下來，臉頰的淚痕未褪去，重新睜開的紅紫眸不再渾濁而是充滿堅定不移的清晰，還帶有哭音的聲線氣充志定地說：

「我不要繼承純粹的誅殺和仇恨，雖然我面對父親母親受到槍擊的無力感和傷痛欲絕到現在也無法原諒那個人，但是這種無意義的以血洗血我不想要。」

對，她明白了，她要繼承的不是那種首領，她要的繼承是母親面對各種狀況都能迎刃而解，不到必要時刻絕不手刃對手。

那跟暴政有何不同？她不是為了這種事純粹的殺戮而繼承首領的。

然後，眼前的畫面慢慢恢復清晰，只見那兩道感覺熟悉懷念的女性嗓音溫柔在耳畔響起，人影在視野掠過，火光點燃，爾後從不知名的空間回到了自個兒的寢室的這段期間，她的腦中還呈現一片空白，只剩下重複迴盪著她們的話語。

『歡迎妳，希爾弗第三代首領。』第一個女性和煦笑道。

『加油啊，親愛的孩子……一直都相信著妳的。』第二個女性帶著諾蒂緹熟悉的溫柔笑顏說道。

白光一閃，還未等她想清看明的時候，她就維持著本來的半跪坐姿勢茫茫然眼神空洞凝望前方。

史庫瓦羅在聽到動人心弦的話後，接著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的他按捺不住急躁性子推開門縫探了室內情形，結果就是看到她這副奇怪的模樣。

史庫瓦羅看了半晌，最終沉默地重新闔上門板走回自己的寢房休息。

他知道，這丫頭已經不是那種他在旁擔憂關照的孩子了。

但是，在必要的時候，只要丫頭需要他決不吝嗇伸手援助。